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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旅台灣同鄉聯誼總會

浙江與台灣(十四、十五)

何有基

  會稽山、阿里山,山山相連;西子湖、日月潭,水水相通;浙江人、台灣人,血脈相連,文化相通,自古以來一家親,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在中國歷史長河中,浙、台兩地乃至海峽兩岸有著上萬年的人文交流史,你來我往,相互扶持,共禦外敵,留下一個個感天動地的故事,一篇篇感人肺腑的華章。

十四、清代:從秋瑾祖輩在台為官始,秋家與台灣結下不解之緣;少女秋瑾探親寶島,伯祖父秋曰覲為保一方平安英勇獻身的故事在她心中激起陣陣漣漪。

一、秋瑾(1875—1907年),是我國近代史上傑出的女革命家,是首位為中國民主革命而獻身的巾幗英雄,為辛亥革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秋瑾的光輝業績如日月經天,婦孺皆知,對台灣人民,尤其是台灣女界的影響甚為深遠。然而,秋瑾和她的親屬與台灣曾經有過一段親密接觸史,且鮮為人知。今將相關內容集納於下,以表達對秋瑾及其赴台親屬的緬懷之情。
  童年時代的秋瑾,曾經赴台灣探親,其祖輩為家國分憂、英勇獻身的故事喚起她為正義事業英勇奮鬥的情志。
  在秋瑾十一歲那年,收到父親秋壽南從台北寄來的家書,要她們母女前去台灣相聚。這一喜訊,讓愛動少靜的秋瑾興奮不已,這是多好的機會,出去看看仙境蓬萊及外面的精彩世界。
  1886年是秋壽南由福建赴台灣出任巡撫文案的第二個年頭,因忙於公務,眷念家人,遂委託在紹興的親戚何祿安護送秋瑾母女前往台北團聚。
  秋瑾母女一行五人,取道上海前往寶島台灣。在上海,因未遇赴台之便船,一耽擱就是數月。後來,有幸搭上一艘去台灣的糧船方能成行。在茫茫的海上,風大浪高,船顛簸著前行,又巧遇颱風,旅途之艱辛自不用細說。秋瑾母女在海上顛簸數日後,方平安抵達台灣基隆碼頭。
  在台北,秋瑾一家團聚的歡愉,一掃幾天來旅途的勞累及驚恐。白天,雖看不到古籍描述「蓬萊仙境」的萬千氣象,但台北特有的風土人情使秋瑾大開眼界,長了見識。夜幕降臨,一家圍坐一起。秋瑾向父親說說紹興的新聞逸事,彙報自己的學習心得,展示近來寫的詩詞、文章。秋壽南對女兒學習上的長進十分欣慰,尤其是對秋瑾「過目成誦」的聰明才智分外賞識,他高興地對妻子說:「阿瑾若是個男兒,考(科舉)起來不怕不中。」秋壽南此番既是讚揚又感惋惜的話語,在秋瑾幼小心靈裡埋下了學女傑、為女界爭口氣的決心。秋瑾十歲能詩,其詩云:「古今爭傳女狀頭,誰說紅顏不封侯?」又云:「莫重男兒薄女兒,始信英雄亦有雌。」因此,花木蘭、梁紅玉、李清照等都是她心儀的偶像。
  在台北的這些日子裡,秋瑾前去探望在鹿港任同知的爺爺秋嘉禾,聆聽他講述伯祖父秋曰覲在台任內勤政愛民、為抗擊倭寇和保地方之平安英勇獻身的故事。秋瑾深深地為祖輩的剛正不阿、英豪之氣所感動,立下為正義事業而英勇奮鬥的雄心壯志。
  白駒過隙,在台北一晃三個月過去,秋瑾她們打算返回家鄉。一天,適逢一艘去廈門的商船,秋瑾母女戀戀不捨地告別台灣,別離親人,搭船至廈門,隨後回到了紹興。然而,這一段切身的經歷讓秋瑾終身難忘。
  記得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海峽兩岸開放探親以來,浙台兩地的民間交流日趨活躍。一次,秋瑾侄孫秋經武從台灣旅遊回來相告,他說,在台灣秋瑾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尤其是在紀念館、紀念堂等場所,大都有秋瑾革命業績的展示,在中山紀念館內,秋瑾的位置是格外地醒目,佔有相當的分量。當人們得知秋經武是秋瑾的親侄孫時,大家熱情地圍上來問這問那,還有人邀請他到家裡作客,這充分表達了台灣同胞對秋瑾烈士的懷念與崇敬之情。

二、秋嘉禾(1831—1894年),係秋瑾的祖父,字露軒,別號誨老人。1862年(同治一年)考取舉人,進入官場。1878年8月,任福建雲霄同知。1881年(光緒七年)9月,轉任台灣鹿港同知,任期長達十個春秋,然而,其業績卻鮮為人知。有道是「雁過留聲,人過留影」,而秋嘉禾在鹿港之「影」,確係難得其詳。經過一番尋覓,終於在相關文史資料堆裡找到些蛛絲馬跡。
  秋嘉禾鹿港同知一職,係知府的副職,為正五品,負責掌管鹿港「鹽、糧、捕盜、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軍籍、撫綏民夷」等事務。早年的鹿港,係台灣地區重要的商埠,時人有「一府(台南)、二鹿(鹿港)、三艋舺(台北萬華)」之謂,其商船的壓倉石鋪滿了鹿港街頭巷尾的路面,由此足見當年鹿港商貿業之盛況。
  據載,自清代實現國家統一以來,台灣與浙閩粵的商貿往來十分熱絡,諸如台灣鹿港與福建泉州是法定對開商埠;鹿港與紹興、寧波、溫州的商船往來更趨頻繁。從今天仍保持完好的鹿港「八景十二勝」中,包含著諸多浙江元素,秋嘉禾的「影」依稀可見:如鹿港勝景之一的「十宜樓」,所謂十宜乃指琴、棋、書、畫、詩、酒、花、月、煙、茶十項文人雅事,有流傳的詩句云:「衢彎九曲狂風阻,樓號十宜雅士臨」,道出鹿港昔日的文風情致。十宜樓又稱「跑馬樓」,此種屋式正是江南浙江「走馬樓」的翻版。又如十宜樓附近的「甕牆」,首推距離民俗文物館約百米的謝宅,其牆中嵌有一百二十只酒甕(紹興稱酒甕為酒罈),獨步全台。據傳,以空酒罈壘砌的牆體,不但是美觀大方,而且是冬暖夏涼。在酒都紹興,除有多處堆砌的「罈牆」外,還有成堆的「罈山」,成為紹興獨特的景觀。早年鹿港,有如此眾多的空酒罈,足見當年黃酒銷售量之大,也反映出鹿港人的富足。據紹興酒史記載,清康熙年間,紹興黃酒輸出量大增。所以說,當年鹿港的酒很有可能是海運來的紹興罈裝酒;關於鹿港紹興酒的來龍去脈,與這位剛出娘胎就能聞到酒香、當年在鹿港任第一把手的秋嘉禾來說,肯定難脫其中之關係。
  當年的鹿港是漢族與居住山地的原住民雜居之處。尤其在山地清一色是原住民同胞的居住處。因此,「撫番」對於當時鹿港的地方政府而言,是一項十分艱難的工作。然而,對原鄉紹興出生於台灣居住於山地的秋嘉禾來說,似乎是「輕車熟路」。在近兩年的「撫番」工作頗有建樹,有〈鹿子港熟番打鹿詩〉為證:「山環海口水中流,番女番婆夜蕩舟;打得鹿來歸去好,歌喧絕頂月當頭。」由此,不難想見當年居住山地的原住民同胞在此生活的悠閒景況。那麼,此打鹿詩與秋嘉禾有何關聯?原來此詩出自一位名叫黃逢昶的旅台遊客,這是他在光緒八年遊歷鹿港時所親眼見到的一幕,詩收入黃逢昶《台灣雜記》一書。光緒八年(1882年),正好是秋嘉禾到鹿港任職的第二個年頭,能在如此短的時日裡作出如此好之成績,那麼在以後的八年中,其業績或許不會相去甚遠。
  1890年12月6日,秋嘉禾離台灣鹿港改任廈門海防廳同知。據1891年4月5日《申報》報導:「廈門同知秋司馬嘉禾於去年冬捧檄履新,除暴安良,政聲卓著。」又云,「秋司馬政尚寬平,時於癉惡之中,導人為善,頌聲載道,幾於有口皆碑」。8日的《申報》報導稱:「秋司馬政尚寬平,民皆載德,而與西員往來酬酢,尤為不卑不亢。」秋嘉禾在廈門僅四個月的任期中,就有如此之「惠政」;他與「西員」(外國人)打交道,更是「不卑不亢」,拿揑得如此有分寸,足見秋司馬在駕馭內外事務上的強勢,以及十年「同知」生涯「遊刃有餘」的想像空間。
  據說,在台灣鹿港有一條以美食遠近聞名的「嘉禾路」,此「嘉禾」與本文的秋嘉禾有否必然的聯繫?有意者尚可作深一步考究。

三是秋曰覲(?—1862年)為秋瑾的伯祖父,字雁臣,浙江紹興人,清咸豐辛亥恩科副榜。入官場後,官至台灣府淡水廳同知(正五品)。曾任噶瑪蘭通判、彰化縣知縣。在秋曰覲擔任彰化知縣任上,該地區常有會黨滋事,械鬥不息,而日本海盜亦乘機進行侵擾滋事活動,當地百姓的生產、生活受到嚴重的困擾。秋知縣為保一方平安,曾多次親率兵勇對日本海盜進行反侵擾的鬥爭,將其趕下海去。與此同時,秋曰覲對八卦會黨的滋事活動進行打擊,「擒其首誅之,並揮數千金,計遣彰化各勇,地方乃安」。為此,彰化民眾稱秋知縣是「威武素著」,「以武健為治」,深得轄區內百姓的擁戴。
  1857年(咸豐七年),秋曰覲以台灣噶瑪蘭廳(今宜蘭)通判代理淡水廳撫民同知一職。淡水廳撫民同知又稱淡水同知,為清治時期重要的地方官員,官職品等為正五品,專司負責北台灣之內政,為駐守淡水廳地方父母官。當時的淡水廳管轄區域實為今台灣基隆至新竹一帶,故有對北台灣的實際管轄權。
  1862年(同治一年)4月,彰化八卦會戴春潮捲土重來,再次滋事擾民。4月9日,台灣兵備道孔昭慈親自率兵勇赴彰化進剿。同時,特檄召之淡水同知秋曰覲前來協助剿滅會黨。15日,秋曰覲與北路協副將林德成、守備游紹芳,以及練勇頭目林奠國、林日成赴大墩(今台中)。17日,當清剿官兵與數千八卦會黨成員激烈交戰時,未料林日成臨陣倒戈,擊殺官軍。林奠國退回彰化阿罩霧,官兵勢孤,撤入竹圍群中,遂被包圍。次日,秋曰覲欲突圍而出,與敵力戰,因敵眾我寡,不幸陣亡。據連橫《台灣通史》載,當秋曰覲生命受到威脅時,十五歲的隨從小黃挺身而出,用身軀護住主人,並大呼道:「殺我,毋傷我主人!」由此可見,秋曰覲的人格魅力及良好的官兵關係。結果仍身受數刀而陣亡。秋曰覲的事蹟呈報朝廷後,賜「世襲雲騎尉」。誥授朝儀大夫,例晉中憲大夫。
  秋曰覲不但為官清亷,作戰勇敢,而且在台灣詩界頗具影響。其詩〈花魂〉、〈花氣〉、〈花顏〉、〈花影〉四首,至今仍在台灣民間傳詠。如新竹林占梅潛園吟社一次有同詠者四十多人。秋曰覲七律詩如下:
  〈花魂〉詩云:「花容一霎黯然收,憑弔芳魂到九幽。無影無形春寂寞,是空是色悵夷猶。佩環月下憐卿瘦,風雨宵深惹爾愁。賴有一枝香在手,眾香卻被此勾留。」(得「幽」字)
  〈花氣〉詩云:「又惹探花仔細評,別於香外送將迎。春風拂拭人如醉,芳味氤氳蝶有情。襲我不禁行得得,投懷只合喚卿卿。使君意氣原非俗,仙吏仙葩一樣清。」(得「清」字)
  〈花顏〉詩云:「十分顏色到花前,不是天然不算妍。豔冶迷他千里草,風流擬比六郎蓮。和來粉黛都成玉,奪到胭脂盡欲仙。寄語後庭誰得似,一時愁煞眾嬋娟。」(得「妍」字)
  〈花影〉詩云:「分得春光千萬枝,顧形借影美人知。亭台高下和煙宿,籬落橫斜帶月移。幽境行將蜂蝶誤,名流銷盡色香時。年來頓悟繁華夢,重疊階前有所思。」(得「移」字)
  秋曰覲的詩,讀來琅琅上口,且意境深遠。上述詩篇,分別為連橫的《台灣詩乘》和王松的《台陽詩話》所收錄。

四是秋壽南(1850—1901年)係秋瑾的父親,原名官謙,字研孫,號益山、星侯,曾在台灣、福建、江西等地為官。
  秋壽南肄業於杭州紫陽書院,受業於宿儒朱端甫。1873年(同治十二年),考取舉人,後入官場。1885年,秋壽南在福建提督門幕府任內,以「勞積保舉」至台灣任知縣。秋壽南初到台地,卻有人捷足先登,占了他的知縣寶座。後經台灣巡撫邵友濂(浙江餘姚人)之聘,改任台灣巡撫文案。在任職期間,秋壽南駕馭工作的能力和業績,深得巡撫邵友濓的賞識與肯定。
  數年後,秋壽南由台灣調任廈門海防廳同知。1894年,邵友濓調任湖南巡撫,秋壽南亦赴湘候補。1901年11月,秋壽南病逝於桂陽知州任上。

五是秋燦芝(1901—1967年),係秋瑾之女,原名王燦芝,號小俠,出生在湖南湘潭由義巷。自懂事始,拜師學藝,時刻不忘為母秋瑾報仇。1928年赴美留學,在紐約大學航空專科研習飛機製造和航空學兩年,系統地學習了飛機工程、航空教育、駕駛學、氣象學、機械用品、無線電等課程。1930年5月,秋燦芝學成回國,先在航空署教育科任職。不久,調入航空學校任教官。
  1932年,秋燦芝與黃公柱結婚。1935年生一女,名王焱華。1951年秋,秋燦芝隻身南下香港,寄居在一個朋友家中,為撰寫《秋瑾革命傳》做準備。1953年1月,秋燦芝由香港去了台灣。
  在台灣,經數月刻苦疾書,於同年9月11日《秋瑾革命傳》一書告成,英文名為《偉大的犧牲》,署名秋燦芝。她在〈自序〉中寫道:「今天又是六月六日天貺節了,在民(國)前五年的這一天,正是鑑湖女俠秋瑾成仁取義的日子,她在輝煌的革命史上,留下了最燦爛光榮的一頁,直到現在,她還活在每一個人的心中,真是雖死猶生!」「關於她的革命事蹟,記載雖多,惜乎皆略而不詳,居恆引以為恨,及至抗戰勝利後,作者在杭州覓得前紹興府查辦秋瑾的全部檔案,凡數百件,後經裱成手卷三十六個,每個長達十餘丈,最短者亦七八丈都展閱一遍,對於當時革命的情形,至是得以盡悉矣。那時就擬根據這一部檔案,還參考其他有關書籍,來編一部較為詳實點的傳記,只以事與願違,為生計所廹,終日粟祿而未果。」〈自序〉最後寫道:赴台灣後,為編寫《秋瑾革命傳》,「當此燠暑蒸人,惠風不至,作者身處炎威之中,浸潤在熱浪之下,揮汗如雨,口渴如焚,猶寫作不輟者,此無他,實因先烈犧牲的精神感人之深,遂使煩暑亦為之頓消也。」該書先由台北興台書局出版,後又由三民書局出版。由於台灣人民對該書的需求量巨大,三民書局不斷再版,共出至第四版。該書共17回,約12.4萬字,在書尾,她寫了10首詩,抒發了對其母秋瑾的深深思念和敬佩之情。其最末一首詩云:「遊子他鄉感不禁,流亡海外少知音。客窗編就英雄傳,寫到傷心淚滿襟。」真切地反映了當時秋燦芝的心境。
  秋燦芝晚年,做些文字翻譯工作,收入低微,生活清苦。1967年,秋燦芝在台北病逝,享年六十六歲。

十五、清代:一代儒將俞明震,為「抗日保台」打響第一槍;吳彭年為阻止日軍南侵,在八卦山戰鬥中英勇獻身;摩那•莫那魯道的「霧社起義」,令日寇聞風喪膽。
  由於清政府的腐敗無能,竟然將寶島台灣割讓給日本。割台惡耗傳到台灣,全省震驚,激起包括居住山地的原住民同胞在內的所有台灣人的極大憤慨,反割讓浪潮迅速席捲全島。在這場轟轟烈烈的「抗日保台」悲壯詩史中,俞明震、吳彭年等在台浙籍人士與台灣同胞一道奮勇當先,給日本侵略者以沉重的打擊。

其一,俞明震為一代儒將魯迅的先生,為了「抗日保台」打響第一槍,為中華兒女抗日鬥爭翻開新的篇章。
  1895年5月,日本侵略軍在炮艦的掩護下,於台北基隆澳底強行登島。時任台灣布政使的俞明震親臨一線,與當地軍民一道同入侵者展開激烈的炮戰,為「抗日保台」之戰打響了第一槍。台灣史稱,「乙未抗戰」。俞明震等抗日精英,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敢於同船堅炮利的日軍英勇搏殺,充分展現了中華民族不畏強暴的大無畏精神,可歌可泣。
  俞明震(1860-1918),字恪士,號觚庵,浙江山陰(今紹興)人。出身於紹興斗門俞氏,為名門望族。從曾祖父俞世琦始,寄籍順天宛平。其父俞文葆,曾出任湖南興甯、東安知縣,住湖南善化縣(今屬長沙市沙縣)。子俞啟威,原名黃敬,新中國成立後,曾任國家技術委員會主任兼第一機械工業部部長、天津市委書記。孫俞正聲中共上海市委原書記、全國政協主席。侄子俞大維,曾任台灣國民政府國防部長,與蔣經國是兒女親家。俞明震曾任江南水師學堂總辦(校長),親率魯迅、俞大純等赴日本留學。魯迅稱俞明震為「恪士師」。
  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風煙驟起,孤懸海外的寶島台灣局勢隨之吃緊。台灣不僅因為它本身的美麗富饒,還因其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使日本垂涎三尺。當時,清駐台文官,大都「流連詩酒,不恤軍事」;武將,有志者不受重用,平庸者「各自為政,爭功奪利」;士卒「不知教練,炮械不諳養護」。台灣巡撫唐景崧深知事態之嚴重,即奏請朝廷調時任刑部主事的俞明震前來台灣協辦防務。1895年4月,俞明震奉調赴台灣出任布政使,負責全台營務。
  俞明震來台灣上任沒多久,中日甲午戰爭即以清政府的失敗而告終,根據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清廷除高額賠款外,還將寶島台灣等地割讓日本。消息傳來,台灣民眾義憤填膺,同仇敵愾。在《馬關條約》簽訂後的第三天,台北市民鳴鑼罷市,紛紛湧向台灣省巡撫衙門,示威抗議,怒斥清廷賣國行徑,痛罵李鴻章之流是賊臣,應殺之以謝天下。許多有識士紳、民眾悲憤激昂,致電清廷,慷慨陳詞:「與其生為降虜,不如死為義民」;丘逢甲血書「抗倭守土,願與台地共存亡!」並代表全台紳民三次上書,請求朝廷「廢約再戰」;俞明震、唐景崧等人,曾38次上書請戰。光緒皇帝的老師翁同龢在其日記中寫道:「得到台灣門人俞明震、丘逢甲電,字字血淚,使我無面目立於人世矣!」然而,清廷對此是麻木不仁,復電:「凡在台大清官兵,分批撤回內地」云云。
  為了抗日及自保,在無援、無奈的情況下,丘逢甲、陳季同、林朝棟等人提議,建立「台灣民主國」,推舉巡撫唐景崧為「大總統」,任命丘逢甲為義軍統領、劉永福為大將軍、俞明震為內務大臣等,以帶領台灣軍民抵禦入侵者。這個「民主國」還明白宣示,「仍感念清朝歷代皇帝的舊恩,奉清廷正朔,遙做中國大陸的屏障」云云。
  當甲午戰爭的炮聲尚在祖國大陸上空迴響,日本海軍艦隊即刻集結南下,先下澎湖,緊接著擺開陣勢要攻取台灣本島。據俞明震《台灣八日記》載:1895年5月28日,日本戰艦29艘遊弋於台北海面。經多次試探,日軍試圖先從距基隆五十里的澳底登陸。俞明震不愧為一員儒將,面對兇殘的日本侵略者親赴前線督戰,並與守土軍民一起同日本精銳師團展開空前激烈的炮戰,這為寶島人民「反割讓,保台灣」的戰鬥開了第一槍,成為中國人民抗戰詩史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意義不容低估。但由於守軍兵力不足,武器落後,又缺乏訓練,致使日軍精銳主力近衛師團第一旅團有機可乘,屢屢得手。
  俞明震不顧個人安危,堅守在前沿陣地。在炮戰間隙,登陸與反登陸的戰鬥更加驚心動魄,慘烈無比,在血與肉的拼搏中,有兵勇竟然臨陣脫逃,使局勢萬分危急。俞明震衝鋒在前,果斷地指揮親兵手刃逃兵,才穩住陣腳。殘酷的戰鬥使守軍死傷慘重,俞明震也被日本炮彈擊傷頭部,血流滿面。但俞明震強忍傷痛,繼續指揮作戰,其愛國耿耿忠心、烈烈氣概激勵著台灣軍民,一時傳為佳話。
  澳底一戰,守土軍民死傷慘重,光官兵戰死者多達二百餘人,俞明震因流血過多身體不支亦被抬下火線,轉至獅球嶺陣地。不多久,基隆及獅球嶺炮臺相繼失守,台北城危在旦夕。俞明震帶著傷痛及虛弱的身體面見唐景崧,力勸退守新竹,依靠劉永福、林朝棟的力量爭取東山再起。然而,此時的唐景崧對守台已失去了鬥志和信心,根本聽不進俞明震的意見。至傍晚,當守軍退入台北城時,見撫署起火,各局、所不見人影,連俞明震的住所亦遭人洗劫,局勢十分兇險危急。
  6月4日,台北不幸發生「兵變」,這使本來十分艱苦的「抗日保台」之戰雪上加霜。也就在這一天,唐景崧化妝逃至虎尾,乘船回大陸。此時,俞明震飽受失地的苦痛和肉體上痛處的煎熬,已精疲力竭的他只好帶上歷次電奏朝廷的草本,燒毀了與各地往來的密電後,含恨離台,內渡廈門養傷。正如丘逢甲一詩歎息道:「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至此,台灣抗日的領導責任落在了丘逢甲、劉永福等人肩上。
  俞明震回內地後,仍心繫台灣同胞的安危。他靜下心來補寫了1895年5月28日之後的戰事日記,即《台灣八日記》,記載了中、日兩軍數日間的戰況,以及6月4日「台北兵變」之情形。與此同時,俞明震還將他與唐景崧向朝廷請戰的38件文書附錄於《台灣八日記》之後,這為後人研究台灣近代史提供十分難得而珍貴的歷史資料。

其二,吳彭年為阻止日軍南侵,在彰化「八卦山戰鬥」中英勇獻身,亦讓侵台日軍付出了慘重代價。
  吳彭年(?—1895年),字季籛,浙江餘姚人,清末駐台清軍將領,陣亡於乙未戰爭,民族英雄。年十八,為諸生。工詩文,賦氣豪邁,欲追傅介子、班定遠之志。曾流寓廣州。1894年(光緒二十年)任縣丞,具有強烈的愛國意識。1895年春,至台北。清軍總兵劉永福聞其才,聘為幕僚。吳彭年在擔任記室(相當主簿)時,批答文件,大多出於其手。暇時賦詩作歌,與士大夫唱和,多慷慨悲壯之語。
  日軍攻佔台北和新竹,一路實行焦土政策,罪行累累,罄竹難書。七八月間,日軍向台中、彰化進軍,台灣軍民抗戰進入了艱苦的中部保衛戰。其中著名的戰鬥有尖筆山、大甲溪、八卦山和彰化等地的爭奪戰。七月,吳彭年奉劉永福軍令率黑旗軍七星隊700人進駐彰化八卦山陣地,阻擊日軍南犯。彰化四周地勢平坦,無險可依,唯有城東的八卦山是彰化城的制高點和天然屏障,形勢險要,距城東僅一公里。當時,彰化守軍有黑旗軍、義軍等共七個營。八月,劉永福又派來黑旗軍五個營來援,總兵力達3600人。14日,吳彭年率部擊敗來犯日軍,遂與義軍徐驤等率部駐大甲溪一帶。
  為阻擊日軍南侵,吳彭年率部伏於大甲溪南岸竹林。22日,日軍乘筏偷渡大甲溪,當其中一部剛至河心時,吳彭年率部奮起阻擊。日軍急忙回渡,又遭伏於大甲溪北岸的徐驤義軍猛擊。日軍腹背受敵,傷亡慘重。翌日,日軍大隊再犯大甲溪,因眾寡懸殊,吳彭年和義軍接連失利,主動放棄大甲溪而退往彰化,大甲溪失守。26日,台中失守。27日凌晨,日軍近衛師團一萬多人分三路進犯彰化。右路兩個大隊由陸軍少將川村率領;左路兩個聯隊由陸軍少將山根率領;中路三個大隊由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率領。八卦山守軍同日本侵略軍展開驚心動魄的爭奪戰,激戰八個多小時,敵不得進。
  入夜,日軍左路從大竹莊附近山谷僻徑悄悄爬上八卦山。28日晨,守軍發現敵寇滿布山谷,並接近八卦山東側高地。敵精銳師團千餘人,用快槍快炮發動猛攻。抗日軍民英勇戰鬥,拼死相搏。八卦山上炮火連天,硝煙彌漫,殺聲震天。義軍首領吳湯興等中彈陣亡,黑旗軍衝鋒隊七星隊百餘人相繼死難。是時,吳彭年大戰於大肚溪,遙望八卦山已被日寇佔領,急率全軍回救。在戰鬥中,吳彭年身先士卒,與徐驤殘部兵合一處,奪下八卦山制高點,殲敵無數,並擊斃山根信成少將。日軍稍作整修後,以更猛烈的炮火向八卦山制高點襲來。在激烈的爭奪戰中,吳彭年身負重傷,待裹紮好傷口後,繼續指揮戰鬥,直至彈盡糧絕,身中數彈,壯烈犧牲。
  正如史學家連橫在《台灣通史》中稱讚道:「如吳彭年者豈非所謂義士也哉。見危授命,誓死不移,其志固可以薄雲漢而光日月。」「吾望八卦山上,猶見短衣匹馬之少年,提刀向天而笑也。嗚呼,壯哉!」徐驤率20多人拼命突出重圍,退往台南,八卦山陷入敵手。
  台灣人民為不忘當年在彰化八卦山保衛戰中英勇捐軀的先烈,建有「八卦山乙未保台和平紀念公園」,以示對堅守八卦山勇士們的紀念與緬懷。

其三,摩那•莫那魯道領導的「霧社起義」,令日寇寢食難安、聞風喪膽。
  在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台灣各族人民、尤其是居住山地的原住民同胞的抗日峰火此落彼起,令日本殖民者寢食難安,先後湧現出許多可歌可泣的民族英豪,居住山地的原住民同胞摩那.莫那魯道就是其中的傑出代表。
  主導霧社抗日起義首領摩那.莫那魯道,係居住山地的原住民泰雅馬赫坡社的頭目,生於1882年,幼時在部落長大,聰明伶俐,學得一身山田耕作與獸獵技能。及長,體軀高大,體魄強健,善謀能為,曾因「出草」(獵首)成功,獲得刺青(文身)的武勇標記,深得族人愛戴。其父魯道魯黑,前長馬赫坡社頭目,其祖先為古代越人後裔,祖籍是浙江紹興。所以,紹興應該是莫那魯道的原鄉。
  壯年時期的莫那魯道,經歷了「人止關之役」、「生計大封鎖」、「霧社番膺懲事件」、「和解埋石」、「繳械歸順」,以至於「平地觀光」、「日本內地見學旅行」,到「順者撫之,逆者剿之」的撫綏誘騙等。正如莫那魯道從日本內地旅行歸來的名言:「日本人像濁水溪的石頭一樣多,也像霧社森林的樹葉一樣繁,但泰雅族人抗日的意志讎像奇萊山一樣的雄壯。」因此,摩那.莫那魯道誓言:誓死保衛泰雅人的家園,奮力驅逐日本軍國主義的肆虐與蹂躪。
  1930年10月27日,秋高氣爽,台灣中部的平靜山地霧社爆發了一起規模浩大、組織嚴密、震驚中外的起義,這就是舉世聞名的霧社起義。摩那.莫那魯道巧妙地利用日本殖民當局「神社祭日」舉辦運動會的時機,聯合霧社群六部落的族人舉行起義。義民襲擊日本員警派出所13處,殺死日本人134名,奪取槍支180支、彈藥23,000發和大批糧食,破壞郵電通訊設施,引起台灣社會的巨大震動。
  霧社起義爆發後,日本殖民當局驚恐萬狀,傾巢出動。先後調來台中駐屯軍、台北與台南步兵、基隆重砲兵隊、花蓮港憲兵隊和屏東飛行隊,共一千多人,加上各地日警五千多人,對人口僅二千多人的霧社進行掃蕩。當天晚上,飛機在霧社上空狂轟濫炸。第二天上午,高井員警一隊到達埔里,但在湄溪一帶遭到起義軍伏擊,不能前進。台南員警大隊沿著濁水溪緩慢前進,直到30日進佔霧社村莊。進村後,日寇開始燒殺搶掠。然後用山炮猛轟半天,把村莊夷為平地。更為狠毒的是,日本強盜竟對霧社山區施放毒氣彈,許多起義戰士中毒身亡。山林谷地毒氣熏天,屍橫遍野。以摩那.莫那魯道為首的起義戰士,面對兇殘的敵人毫不畏懼,他們用竹槍、大刀和從敵人手中奪過來的少量槍枝,與數十倍於自己的、擁有先進裝備的強敵血戰一個多月,共殺敵四千多人。在激戰中,不少居住山地的原住民婦女為了激勵丈夫和兒子勇往直前,不惜懸樑自盡。在敵人大炮、毒氣的襲擊下,起義者抱定戰死的決心,拒絕了敵人的誘降。至12月8日,打完最後一顆子彈的泰雅勇士,與自己的親人們一起,唱著古老的靈歌,飲酒訣別。所有人都從容洗淨面龐,整好衣衫,走進養育自己的叢林,在被祖先奉為神靈的樹上,引頸自縊。泰雅人的英烈們,就是用此種極為悲壯的方式,書寫了霧社起義最為慘烈的一頁。
  霧社起義四年後,一位獵人在密林深處岩洞中發現了莫那魯道這位抗日英雄的遺骸,雖已化作累累白骨,但懷中卻還緊緊摟著一支鏽跡斑斑的步槍。日本人聞訊後,隨即把遺骸運回。先在公眾場合暴屍展覽,後又運到台北帝國大學(今台灣大學)當作研究標本,真是慘無人道,其用心何等卑劣。直到台灣光復,人們才打聽到莫那魯道遺骸下落。這位泰雅人抗日首領,才得以魂歸故里。今在莫那魯道英雄們殉難地霧社櫻台興築「抗日紀念碑」,以慰忠魂,供後人憑弔。
  霧社起義向世人宣告,即使台灣已淪陷三十餘年,但台灣人民反抗日本殖民統治的鬥爭一直沒有停止,它激勵著包括台灣同胞在內的中國人民的抗日熱情。它使台灣人民不畏強暴、敢於反抗日本侵略者的鬥爭精神傳遍世界。莫那魯道和勇士們的英名載入中國人民反抗外來侵略的史冊,永遠受到中國人民的敬仰與懷念。

(何有基/紹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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