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她已滿頭堆銀。有道是「少年夫妻，老來伴。」越到老年，我越覺得她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半。我們相濡以沫50年，走進金婚殿堂，有多少往事值得回味，值得述說，然而，言長紙短，只好深藏在我美好的記憶裡，慢慢細想回味其內涵。
　　回首50年來，她無私無悔地為我的工作和家庭奉獻，影響和教育後代，她對家是有功的。然而，她跟著我，福沒享多少，罪卻沒少遭，人說：「做人難，做女人更難。」大半生來，我寫過不少文章，述說過不少我熟悉和不熟悉的人，今天也該說說我的老伴了。老伴與我一樣，也是在窮孩子堆裡滾大的。她早年喪母，生活的擔子過早放在她的肩上。她的父親是商店營業員，在幾十里外的鄉下營業，在家的時間很少，無暇顧家。她是家中次女，下面有倆弟（7歲、5歲），因失去了母親，無人照顧倆弟，母親的責任便自然由她和姐姐擔當起來，大姐出嫁後，她更忙了，她要做飯，縫補，洗刷，家中大事小事便擱在了她的心上。即使身處這樣的逆境裡，她的學習在班裡還是名列前茅。然而，初中沒畢業她退學了，開始在家裡做飯，為家裡理事，她開始承擔了生活的另一面。
　　也就是在這時候，她闖進了我的心裡。這也許是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都生長在困難家庭。心有靈犀一點通吧！不管怎麼說，我們相愛了。沒有花前月下的「人約黃昏後」，更沒有柔情似水的「月上柳梢頭」，只有兩顆善良的心為各自困難的家庭而跳動。在一起她談得最多的是如何照顧好她的父親和弟弟，我說最多的是如何使兩家走出困境。我們倆「自由戀愛」的份兒就那麼一丁點兒。第一次見面，我按照母親的再三囑咐，把二雙尼龍襪和一張五元錢的紅包塞到她手裡；她看著我，半天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給我——算是交換了訂親禮物。這時，她羞紅了臉，低下頭，我也始終沒說話。第一次交往接觸沒有現今的浪漫情調，在平淡中過去。可一條紅線緊緊地把我和她拴在一起。
　　這雖然不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基本上是按照雙方老人家事先安排好的去辦。這中間，鴻雁傳書，互訴衷情。遇到假期回家探親時，她總要走上幾里路到豐樹灣小村來接我，兩人相見，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兩情益篤。我愛她勤勞、樸實，懂孝道，識大禮，且德貌雙全。她喜歡我熱心腸、多少有點才氣。1970年10月1日，我們在松陽縣靖居區領取了愛的憑證。當晚在靖居煤礦單身宿舍裡，渡過了我們的新婚之夜。面對天上的一輪圓月，莽莽蒼山向我們道喜，祖國母親向我們祝福！我在小屋裡昏黃的燈光下，又在你送的那個筆記本上，寫下了這樣一句話：「燈下悄悄語，疑是夢囈中，灑盡艱辛淚，換來恩愛情。」
　　她勤快、能幹，1978年招工在商業部門當了營業員，在單位積極工作。在家裡，做飯、縫補，樣樣會做；每天把屋裡屋外收拾得乾乾淨淨。老伴非常節約，拿上錢捨不得花，上街買菜買東西，都買降價的、買便宜的，家裡水、電、煤氣老嫌比別人用得多，說不知道節約。平時做的飯不夠了她先讓給別人，有了剩菜剩飯都是她吃，別人勸她別吃了，她說：「不壞，倒了可惜。」就這脾氣，沒辦法。那繁雜無序的家務，是她一手承擔。遠親近鄰，稀客貴賓，一切人情來往，家裡家外，扶老攜幼，一切打算料理，都是她一手籌劃應付。這時我已是農行營業所主任，她把更多的時間讓給我搞好工作，解除了我一切的後顧之憂。老伴是個善良賢慧的妻子，對我特別關心、特別愛護。令我難以忘懷的是剛結婚不久70年代初的一件小事，倆人為一個雞蛋讓來推去竟掉在地上，她心疼得流出眼淚哭了…！
　　「少年夫妻，老來伴」這話一點不假！幾次生病在住院期間，更顯示出她的溫存和關愛。每天早上，為我洗臉，送來早餐；中午做好午餐，及時送到病房；晚飯後，為我擦拭清洗，夜裡坐在床邊陪伴我。一次在我被車碰受傷骨折，住院四個月餘，在大小便都要在床上拉的日子裡，老伴一直無怨無悔地守護在我身邊為我服務。「老伴兒」，真是個令人動容的字眼。內含的不僅是愛，更是一種不可取代的地位。從新婚燕爾要修煉到「老伴」這個級別，大概比從小公務員升到局級職位要難得多，這裡得有多少包容、承擔、信任、欣賞和忠誠…。當兩人開始互稱「老伴」，夫妻之間才真正進入佳境。她不討厭你的「地中海」、啤酒肚，她只關心你的「三高」，你不再在意她的「三圍」。許多曾經十分敏感的話題，而今卻不時成為雙方互相逗趣的笑料！我想幸福的老伴生活都是相似吧！每天在罵罵咧咧爭爭吵吵中迎來陽光燦爛新的一天。說是罵罵咧咧，其實是老伴間特有的打情罵俏。
　　轉眼50年過去！其間，從「自由戀愛」結為伴侶，到生兒育女，把一女一男撫養成人。讓我毫無牽掛地工作、當公僕，又常常勸我在外幹事一定要為老百姓辦事，常常為我的丁點進步喜歡得徹夜難眠…。而今，當初十八歲、滿頭秀髮、楚楚動人的姑娘，已成銀髮老人，那一根根銀絲一般的白髮還是在黑髮中清晰可見。微微下陷的眼窩裡，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訴說著歲月的滄桑。現在，我們已經子孫滿堂，成了爺爺奶奶，相互間不是老伴兒又是什麼！
　　幾十年時光的沁潤已經把我和她的靈魂融合到了一起，心靈已經不再僅僅屬於他（她）自己。孩兒大了，生活富裕起來，為了表達對老伴兒的情意，退休後，我陪她上天安門城樓看國旗，登八達嶺長城當好漢；赴海南到天涯海角、到臺灣觀滄海，遊美國長知識、逛歐州六國闖世界、飛日本解民情、莫斯科內有真情…；走過地球村，北京、上海、海南、臺灣等大中城市到處留下了我們倆結伴而行的身影；飛機、火車、輪船、公共汽車內飄出我倆會心的笑容…。我想在身體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再帶她出去，坐坐火車、飛機，一同再把世界來周遊！朝夕相處，相依為命，再來一個身心相伴的50年！去年，她由於牙齒不好，吃飯一直困難，也在我再三勸說下，花8萬元連種帶生全嘴換新牙！每當看見她吃飯時的笑容！我的心暖暖的！
　　嗨！心淨如水的老伴兒、無私無悔的老伴兒、善解人意的老伴兒喲！你讓我溫暖，讓我感動。我將永遠慢慢地品味著老伴兒的內涵、老伴兒的美妙、老伴兒的意味…，人生的老伴兒啊！我將和你恩恩愛愛親親熱熱和和美美，從銀婚走向金婚、鑽石婚……走完充滿濃情厚愛的一生！

（張先林／遂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