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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苦櫧樹

朱育新

  我的老家在遂昌縣湖山鄉覆螺峰下的一個土地約兩平方公里的小盆地裡,四面環山,有九條山崗並行向下延伸,山坑水順流而瀦成大塘,地形猶如九龍下海之貌。這個村有600多戶人家,朱姓人口占絕大多數,離村子不遠的坳頭殿旁有數十株百年以上樹齡的苦櫧樹,其中還有兩棵已有三百多年樹齡了。
  據《朱氏宗譜》記載,朱氏世居沛國相縣(今山東鄒城市),子孫蔓延於全國各地。南宋高宗十八年(西元1145年),乾十二太公從衢州攜家遷居於此,建基立業。剛遷居過來時,坳頭殿這一帶風沙特別大,地理環境非常惡劣,乾十二太公帶領子孫們在坳頭殿這一帶山上廣種苦櫧樹,據說面積最大時到過四五百畝。當時種樹的目的簡單明瞭,一是抵擋風沙,二是以後萬一缺糧的時候也可以做幾天豆腐吃。苦櫧樹漸漸長大,長成了一人合圍的大樹,茂密成林,滿山遍野都是苦櫧樹。
  據村裡老輩人回憶說,我的祖父家庭是「書香之家」,家裡還有田產二、三十畝。年輕時每次到四五十華裡外的石練、大柘等地催收田租時,回頭望不到苦櫧樹時,就感到失去了什麼。而當祖父外出回來,遠遠望見這些苦櫧樹,他眼裡就熱淚盈眶。祖父中年以後沉緬於「押花會」(賭博的一種方式)。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因戰亂,遂昌縣國民政府對於賭博打擊不力,祖父與他人竟將牌桌設到苦櫧樹林中,說是這裡空氣清新,頭腦清醒,結果祖父還是輸得一敗塗地,幾乎將祖傳的二、三十畝田產喪失殆盡。
  父親生前愛好讀書寫字。據曾供職於上海市人大常委會的朱宗堯先生回憶,苦櫧林中的坳頭殿裡曾設奕山書院,是清時全縣六個書院之一,曾培養大批學子。清光緒三十四年(西元1908年),書院遷址在村內大塘修建的文鑒閣裡。我父親少年時就很喜歡結伴到坳頭殿旁的苦櫧林中去讀書。由於家境貧窮,父親讀到小學畢業就輟學了,到湖山鎮上的一家棉布店裡當店員。每次回家都要去坳頭殿,並在坳頭殿裡的地上,臨摹匾上的字,一杯水一支筆,以水代墨,以磚代紙。經過勤學苦練,後來父親的毛筆字在村子裡還是小有名氣的。
  母親前些年告訴我,一九五九年父親病重期間,曾多次提出死後要葬在從湖山鎮回家的必經之路母家岩苦櫧樹林中。這片苦櫧林是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朱家後代新栽種的。他說葬在這裡,還可以看到坳頭殿邊的大片苦櫧林,既有新鮮感,又留戀著過去的歲月。朱家苦櫧樹為乾十二太公後裔三十余代抵擋了不少歲月風雨。就說六、七十年代「文革」期間,學校停課「鬧革命」,我們姐弟3人住在老家,和鄰居家還經常過著一日難飽三餐的日子。冬天我們就把苦櫧一顆顆揀回家曬乾,等到嘴裡饞得實在受不了時,就炒一勺裝在衣兜裡。當然苦櫧最大的用處還是做豆腐。首先用礱去掉苦櫧果殼,用泉水浸泡兩天兩夜,加入適量大米,用石磨碾成漿,然後倒入鍋中,小火加熱,並用勺子不斷地攪拌,直至煮熟,就可以做出一木盒帶有苦味的「苦櫧豆腐」。在那個年代,我們吃著苦櫧豆腐,既當飯又當菜。沒過幾天,各自發現對方的滿嘴牙齒變得紅褐色了,覺得非常奇怪,但是一下子大家反應過來,原來是苦櫧豆腐給染色了。雖然這樣,我們還是喜歡吃這種「味兒怪怪」的苦櫧豆腐。
  「文革」後期,學校相繼復課,我們姐弟3人又回到學校。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揀過一顆苦櫧,自然也再沒有吃到苦櫧豆腐。但在回首故鄉時,我還是經常想起那些苦櫧樹和苦櫧豆腐那早已遠去的苦味兒。
  朱家苦櫧林在歷史上也曾遭受過幾次大的厄運。清朝中葉,乾十二太公後裔已十分富有,人口大增,於是開始大興土木。因苦櫧樹材質堅硬,不易腐爛,他們就砍下來做柱子、地栿。現在村子裡看到用青磚砌成的房子,裡面用的柱子、地栿大都用苦櫧樹製成。村裡老年人聽祖上傳說,僅是這一次蓋房子,就砍伐了一半的苦櫧樹林。「大躍進」年代,又砍伐了不少苦櫧樹去煉「鋼鐵」。最後是鐵沒有煉成,倒是苦櫧樹林面積又縮小了四五十畝。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當地農民砍掉我父親墳墓周邊的苦櫧樹,繼而種上了板栗。這以後,每當清明、冬至節,我到父親墓地裡點起香燭、燒起紙錢時,除了對父親的思念之外,還添了幾分惆悵,照此下去,朱家苦櫧樹還能在坳頭殿旁生長多少年呢?

(朱育新/遂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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