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松陽礦友邀請,2020年11月14日,早上8時,陽光明媚,微風和煦,我們遂昌8位昔日礦友,和我老伴及樂明夫婦,一行10人向松陽出發了,一路上腦海中湧現出許多許多——煤礦,親切遙遠的回憶!
我家在紅色古鎮王村口,60年代初,全家隨父親下放為農村戶口,父親當了農民(父親50年代是社長),我是家中四姐妹中唯一男性,父母省吃儉用支持我讀書希望我早日跳出農門,17歲(1966年),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麗水師範學校,接到入學通知那天,全家人都十分高興。父親還特意買了點肉和酒來慶祝。當時我們山裡人不知,文化大革命已經開始。最後,我的入學通知書也成了一張留作紀念的藏物,父親為此大病一場。為減輕父親的負擔,我托人介紹在離小鎮30里的山鄉完小代課,後又到供銷社當了臨時工。
1969年7月15日,這是個難忘的日子,我帶著憧憬和夢想,由靖居毛弄煤礦的礦車到家鄉接我們去當了煤礦工人,19歲的我,從此跳出農門成為吃商品糧的正式工人。當地對礦山工作影響很差,認為這工作是沒死先埋,父母親都反對,我卻認為這是一個可直接跳出農門的絕佳機會,其實也確是這樣,沒有當時的奪煤大會戰,農村戶口除了讀書還真不可能招工的。靖居毛弄煤礦地處深山溝中,曾經是不到30人的小礦顯得無比寂靜,但隨著我們幾百人的到來,深山溝開始熱鬧沸騰起來!
300多新工人都是從復員軍人和農村招來,經過短暫的學習,便直接跟著師傅們下井了,井下的環境很差,不但潮濕,很多地方還有積水,工作面的煤塵特別重,就算是不去幹活,到井底走一趟,回來同樣是灰頭土臉,就算是地面,也同樣是煤塵飛揚。從井口到井下工作面,經常要走好幾公里路。我被分配在採煤隊,師傅姓周(湖山人),當時上進心很強,師傅叫幹啥就幹啥,很主動,和師傅關係極好!中午在井口吃飯,大家拿出自已的飯盒有說有笑,互相品嘗別人的飯菜,好不熱鬧!那個年代煤礦伙食是令人羡慕的,因為在那裡能吃到細糧和魚,肉。八個小時下來,雖然年青,還是覺得很累,腰酸背痛,全身疼痛。下班後,走出礦井滿身滿臉都是煤泥。工友們認不出對方的臉,只能根據臉型輪廓和聲音互相辨識,鑽進澡堂,放開熱水呼呼啦啦地沖一個熱水澡,才暢快,只是那臉上的黑灰,怎麼洗,都覺得洗不淨。
幾個月後,我便被提升為採煤突擊隊隊長,帶著10餘人,整天抱著採煤機採煤,雖然十分辛苦和危險,可這是來礦後最閃光時候了,記得煤礦王主任帶著班子成員和一名新工人代表共五人,去長廣煤礦公司參觀學習時,我就是300多新工人唯一代表了,在長廣煤礦公司參觀學習一個星期,期間省委副書記來看望我們時,幾個兄弟縣代表便在禮堂門口列隊,當省委副書記和我握手時,還是挺激動的……《平凡的世界》電視劇中寫過煤礦工人,主人公之一的孫少平後來進入煤礦工作,很快就與黑色品格的煤礦工人群體打成一片,當他看到工友受傷時就立即撲過去,救下了別人,卻讓自己受了傷。這種品質在煤礦工人中是常見的,他們更像是戰友,經得住生死考驗。在煤礦工作幾年中,事故也常有發生,最深刻的是老鄉王長興,當時從井下拉出來時已只有半條命了,現在還留下很多後遺症,臉上至今留下洗不去的煤塵。也給我留下許多陰影。後來我在煤礦結婚,家屬可在煤礦挑煤,一月可掙40來元,比我工資還高,經濟上已算高收入了,生活在不斷改善,小家庭生活是幸福的,雖然過早結婚因此失去一次上大學機會,但我不悔。後終因身體不適調出井下工作,後調到林業站、農業銀行工作至退休,轉眼40多年過去。
一個多小時後,前面車停下叫起來,才把我拉回現實中。我們和松陽礦友在松陽雅溪集中後,去靖居毛弄煤礦。我們在毛弄村下車,金色的陽光如同美酒。樹葉的顏色越發深沉了。在那漏進我們的空曠地來的溫暖陽光中,陽光暖暖地鋪下來,享受著陽光的時候,我卻不愛說話了,心情變得複雜起來。鬥轉星移,時光流逝,煤礦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已經風光不再,我幾乎認不出它了。昔日最熱鬧的大會堂兼食堂已成了毛弄村榨油房,辦公樓也成為村辦公室了,我們昔日的宿舍已成荒地,本想去井口看看,已告知無路了,只得作罷!大家合影留念後,在一片嘆惜聲中離開煤礦去下站遊玩了。在松陽礦友的熱情接待中,我們還遊玩了內陳村、小車、象溪,中餐在象溪吃溪魚。下午我們在松陽小街漫步行走,許多已很少見的傳統手工活,在這裡找到了,看見了,大家遊興更濃了!一直在松陽吃了晚飯才戀戀不捨地辭別松陽礦友。
往事如煙,時光飛逝,時代變遷,屈指一算,40多年過去了,沉浸在幸福的生活中的我,似乎早已淡忘了以往歲月的艱辛,這次舊地重遊,回憶往事,百感交集,又勾起我對那段艱辛生活和工作的回憶!那是我人生的轉點!在煤礦工作的3年,給我的人生留下了深刻的烙印。煤礦,不論最終走向如何,這一段苦樂年華將成為我人生最美的珍藏!
(張先林/遂昌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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