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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旅台灣同鄉聯誼總會

以文會友 我經歷過的中外文化之交流

金德章

  舟山是中國第一大群島,背靠滬杭甬,面臨太平洋,北鄰日韓,南控閩台,眾山環峙,群港四達,不僅是中外文化的交匯處和海上絲路的戰略節點,而且歷史悠久,地靈人傑,具有豐厚而獨特的優秀海洋傳統文化。作為土生土長的舟山人,有幸憑著這得天獨厚的優勢,從1986年在山東大學發表第一篇論文起,迄今在日本早稻田大學、韓國嶺南大學、北京大學等學術刊物上,發表論文100餘篇,出版學術著作《舟山群島海洋文化概論》、《舟山海洋龍文化》、《舟山海洋民俗文化》等10餘部,獲得了國家級大獎《山花獎》和研究館員正高職稱,被上海社科院和韓國全北大學聘為客座教授。同時,在此期間,應邀出席了國家文化部、中國文聯、上海社科院,以及北京大學、中國海洋大學、華東師大等20餘所高等學府召開的全國或國際性學術會議或論壇50餘次。每當此時,我以論壇為平臺,以論文為抓手,抓住機會,借船出海,以文會友,著力宣揚舟山海洋優秀傳統文化,使之走出國門,走向世界,與參會的中外學者共論、共用、共融。為此,人們稱我為舟山的民間文化使者,或為舟山海洋傳統文化代言人之一。

日本金丸良子等學者來訪
  我的第一篇論文「舟山漁民風俗初探」,在1986年山東大學《民俗研究》發表後,想不到這篇論文,引起了日本學者的關注。先是浙大呂洪年教授來電,說有兩個日本人要來拜訪我,但我感到很奇怪:我在日本並無親友,這日本人是誰呀?他們為啥要來拜訪我?後來,接到日本學者金丸良子的來信,才知他們在東京報刊市場上看到了這本雜誌和我的文章,才有他們的舟山之訪。
  1987年8月6日,金丸良子和田畑久夫準時到達定海,下榻在華僑飯店,接待單位是舟山市外事辦和市文聯。

  那一天,我與她們第一次見面,顯得有點拘謹,但金丸良子倒很開朗。她熱忱地伸出手來,說:金先生,您好!並自我介紹:我叫金丸良子,東京武藏野女子大學講師。她指了指旁邊那個男的:他叫田畑久夫,日本大阪工業大學講師,我倆均是日本國中國民俗研究會會員。
  我見她身材中等,略顯微胖,但她能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使我很吃驚,怪不得她們這次來未帶翻譯。旁邊那個田畑久夫,憨厚、結實,因不懂中文,略顯笨拙。接著,按照她們的要求,從8月7日始,我和市文聯方長生同志,陪同她們到普陀山龍灣村、墩頭漁業社等地考察參觀。
  其間,抽出半天時間,在華僑飯店,雙方進行了學術交流。當天,參與的人並不多,但日本人對此很看重。我看那天,金丸良子著意打扮了一番,穿上鮮豔的玫瑰色和服,事先煮好咖啡,還有糕點放在茶盤上。而後,她雙手託盤走到我們座位前,請我們品嘗。
  當天,先由田畑久夫代表日方,主講世界民俗學研究現狀和日本對馬島的漁民捕撈風俗,金丸良子任翻譯。接著,中方由我介紹舟山漁民風俗的類型和特色,老方補充發言,由國旅社一位女同志任翻譯。
  其實,這次交流的主角是田畑久夫。因在此之前,他曾到過60多個國家,研究的主攻方向為雲貴高原少數民族和山東漁村研究。由於我的那篇論文,改變了他的研究方向。關於那次的交流成果:日方有組彩照「中國舟山島風景」和論文《中國的漁村——舟山諸島》,在日本《地理》雜誌上發表。我的學術論文《嵊泗列島古老的捕魚方式》,在日本早稻田大學學報上發表。
  而後,1988年7月,金丸良子等人第二次來訪。這次日方來了4位,除原來2位外,還有早稻田大學教授鈴木啟造和茨城大學講師廣田律子。
  因是第二次見面,我與田畑久夫可說是老朋友了,一見面,他就與我熱烈地擁抱。這一次,我們考察了定海北蟬和普陀螺門的漁船與船神信仰。據悉,鈴木啟造回國後,在日本《朝日新聞》發表了一篇有關舟山的文章。
  再後,1992年8月,田畑久夫笫三次來訪,地點在嵊泗列島。因金丸良子生病住院,由章太炎的堂侄孫、山東大學章世菁教授陪同前來,並請上海外國語學院王曉燕小姐任翻譯。這次考察,主要在泗礁本島基湖村,傾聽了基湖村民當場演唱的「賀郎調」等海洋歌謠,田畑久夫驚喜地錄音、錄影。
  1993年8月,金丸良子和田畑久夫第四次來訪,地點在嵊泗的綠華島。這一次,我們幾乎走遍了東、西綠華各個嶴口,直至綠華附近的懸水小島——東庫島。而在這次考察中,日方對東庫島最感興趣,並觀看了島上漁民潛水攻淡菜作業。
  由於接觸多了,我與田畑久夫,日常交談較為坦誠。有天晚上,我問他:你們為什麼對中國海島這麼感興趣?他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對我說:中國是海洋大國,日本也是海洋國家,而我研究是國際海島比較學。所以,除了日本外,必須瞭解中國的海島。
  此時,金丸良子插嘴說:金先生,我們之所以把研究的方向,從原來的雲貴高原轉向舟山,其中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的先民是怎樣從中國漂流到日本去的?
  接著,她又說:日本先民來自中國,這是肯定無疑的。但日本的學界,對於漂流的路線有各種說法。以往,日本學界的主體傾向是雲貴高原。因為雲南傣族的服飾、農耕等,與日本相似。雲南的吊腳樓,類似日本榻榻米。不過,從餘姚河姆渡考古發掘看,這個想法並不全對。從地理上說,從舟山漂流到日本似乎更合理。為此,我們才不惜代價,一次又一次的來到舟山。
  上世紀的八、九十年代,是中日關係和文化交流最熱絡的時期。除金丸良子、田畑久夫等人相繼來訪外,還有三件事,值得追述:
  一是我與日本文學博士野村純一的二次相遇。第一次相遇是1988年瀋陽「遼大」會議,我的論文得到了他的賞識。第二次相遇是1991年「北大」會議,我宣講的論文是《中日船靈魂的習俗比較》。那一次,他當場提問:為什麼中國舟山的船靈魂在水艙裡,而日本卻在桅杆上?我說:中國是祟龍國家,舟山漁民視船為木龍,龍不離水,離水即死,所以船靈魂要放在水艙裡。而日本視船為鳥,桅杆是鳥的翅膀之主杆,把靈魂放在桅杆上,鳥才能看得遠、飛得高,鵬程萬里。這樣的回答,不知野村先生滿意否?野村站起來鼓掌:阿裡阿多!阿裡阿多!。
  二是1992年,日本野外文化研究所所長森田勇造等5位學者,突訪嵊泗來找我。我說:「我們素不相識,你們怎麼知道我?」他說:「最近,東京電視臺,播放了田畑久夫在嵊泗拍攝的錄影片,其中就有你的鏡頭和介紹。金先生,你在日本很有名氣呢!」我這才知道,怪不得他們一到嵊泗就點名來找我。
  後來,我陪他們乘船去了花鳥島。誰知,剛一上島,森田勇造問我:花鳥島是不是離日本長崎最近的島嶼?我說:是呀!他高興得跳起來,大喊大叫,說他可能是登上中國離日本最近島嶼的第一位日本學者。
  三是1993年,日本學習院大學諏訪春雄教授等4位學者和上海社科院蔡豐明等同志訪間嵊泗。據悉,日本學習院大學是日本皇家大學,是日本天皇兒孫及皇宮貴族子弟求學的學校。但在此次考察中,諏訪春雄卻對嵊泗的「二次葬」最感興趣。據他介紹,這幾年他到過東南亞很多國家,但很少發現「二次葬」。這次在嵊泗發現了「二次葬」,是他來中國考察的最大收穫。而後,我與他們一起到了舟山,參觀了馬嶴新石器時代的遺址、遺跡。

我與韓國學者的兩次交往
  韓國是我國近鄰,歷史上交往頻繁,尤其是濟州島附近海域,是我們舟山漁民常去捕魚的地方。在這30餘年內,在有關會議中,我曾與40餘位韓國學者共同赴會,探討有關學術議題,但印象深刻、交流深入並有成效的就有二次。
  第一次是2007年8月,中國海洋大學在山東青島召開《東北亞海上交流歷史文化遺產》國際學術研討會,赴會有國內外學者100餘人,其中日韓學者16人,7名為韓國學者。
  在那次會議上,我結識了韓國木浦大學教授李允先和韓恩善,他們宣講的論文是有關韓國徐福傳說的研究,而我宣講的論文也有徐福的內容,由此找到了共同點,相互交談甚歡。
  1998年,為了探索徐福在浙江東渡的出發地,我與上海市文聯副主席姜彬先生等人,登上了海拔139米高的慈溪達蓬山,觀看和拍攝了反映徐福東渡的一些摩崖石刻,並考察了有關徐福傳說的遺址、遺跡。而後,我又去了岱山,參觀了海天一覽亭、徐福廣場等,這才寫出了這篇論文。同時,在我的論文中,還涉及與韓國有關的普陀山高麗道頭、新羅礁,以及沈家門與韓國孝女沈清傳說等。對此,韓國學者都很感興趣。

  第二次是2014年,寧波大學召開《第二屆中國海洋文化學術研討會》。其中,韓國有三男一女前來赴會。由於會議的主持方對我很尊重,就餐時把我與韓國的學者安排在一起,這就為我與他們的交流,提供了方便和機會。
  那一次,在韓國的四位學者中,有個女的叫金秀姬,身材秀長,性格開朗,可說是韓國的美女。當得知她與我同姓時,她開懷大笑:「天下金氏一家人。金先生,您年長我二十餘歲,您是我的大哥。」從此,她用剛學會的幾句中國話,常以大哥稱呼我,顯得十分親切。
  有一天,會議安排參觀寧波根雕博物館,她主動邀請我與她在博物館內一個根雕前合影。她說:這個合影,就是我倆友誼、也是中韓人民友好交往根的見證,你說是吧?我點頭表示讚賞。
  稍後,在去石浦鎮的途中,金秀姬在車上對我說:大哥,你是海洋文化專家,有沒有什麼好的稿件,可提供給我們刊物嗎?
  我說:好的。原來,她不僅是韓國嶺南大學教授,並且是她們大學學報的主編。她說:我們的刊物,雖以發表韓國學者論文為主,但國外高品位的海洋文化論文,我們也會發表一些。但是要求較高,務必原生態、有獨特性的文章。說著,她隨手拿出一張白紙,寫上她的電腦郵箱,遞給了我。
  會後不久,我就寫了一篇《舟山群島船崇拜》的論文,發給了金秀姬女士。想不到一投即中,金秀姬女士來函說,稿件內容很好,決定錄用了,正在請人作韓語譯文。再後,2014年12月,我收到了嶺南大學學報(2014)第17期,厚厚的一本,裡面發表的都是韓國學者用韓文撰寫的文章,中國的僅有我一人。同時,還發表了我的5張彩照。接著,2015年2月,我又用郵箱發去第2篇文章,《中閨舟山與韓國海島魚禁忌》,令人欣喜的此文又被韓方錄用了。
  我想錄用的原因,著眼於它的看點和難點。看點,魚的禁忌是個冷門。難點,這是國際比較。不僅要熟悉中國的情況,例如婦女懷孕不能吃螃蟹呀,防止出生的孩子手腳亂扒等等。但韓國的情況,主要靠金秀姬等韓國的朋友提供。所以,我對他們很感激。2015年6月,嶺南大學學報(2015)第18期出來了,我的那篇文章發表了。金秀姬女士在附信中說:金先生,你很幸運也是挺棒的。在我們的刊物中,17、18 連續二期,發表中國同一個學者的文章,這是很少見的。

歐美及東南亞學界的朋友們

  1991年「北大」召開的國際學術會議,除國內學者外,有很多外國學者參加。但因我不懂外語,與他們交往很少。但在會議第一天上午,在我演講後的茶歇期間,有個年輕的美國學者,操著標準的普通話,跑來對我說:「金先生,你在演講中說的舟山船眼習俗,封眼時要掛五色彩線,這是否有關中國『金木水火土』的五行學說?」我說:「是的。」他說:「為什麼?」我說:「為了避邪。」他讚賞地豎了豎大姆指。
  2012年10月,我和大陸內地曲金良等5位學者,應邀前去臺灣高雄「海洋科大」開會。在此次會議上,我結識了西班牙馬德里大學的一位女教授。會後,在去佛光山的觀光路上,我與她和她的翻譯同行,這就有了交流的機會。她說:金先生,你在論文中說了觀音、媽祖等東海女神。其實,我們西班牙也有很多女神,但與你們不同。據她告知,西班牙馬德里有個希臘神話裡豐收女神雕像,即希維萊斯,是古羅馬神話中的大地女神。若說維納斯,她是從海裡升起來的愛神和美神。還有,阿茲特克人的月亮女神以及女神節,都在西班牙和歐洲很有影響。她說:你若有興趣,我倆合作做一篇東西方女神比較如何?我說:好呀!但因各種原因,這篇文章,最終未曾做成。
  2013年12月,上海海事大學召開《海峽兩岸鄭和學術研討會》,前來赴會的除兩岸學者外,還有美國、巴西,以及新加坡等國的學者。
  那一次,新加坡陳達生先生對我的論文很賞識。他說:2014年,我準備在新加坡舉辦一次鄭和研討會,我想請你去赴會。我說:好的。誰知後來出了一個馬航事件,會議被迫取消。
  但在此次會議中,因美國學者中有個中國留學生,我與她們的文流,就比較順暢了。有天傍晚,我與她們一起在校院內散步,因為觀賞校內一個蟠龍柱的雕塑,無意中聊起了龍祟拜以及東西方文化之差異。在中國,龍是神聖的,是威武、雄偉的象徵,是個美麗、吉祥的正面形象。而在西方,從龍的英文譯意中認為龍是一種充滿霸氣和攻擊性的龐然大物,並非是正面形象。為此,我與她們進行了爭辨。
  在此之前,我曾出版過一本有關龍的著作,應該說,對此有所研究。我對她們說,我們的中國龍,與你們西方所說的龍,不是一碼事。我們的中國龍,是從炎黃時代傳承下來的文化符號,是綜合各種動物特徵的圖騰,是人們企求風調雨順的保證,是中華民族奮發騰飛的標誌。而你們所謂的龍,其形象更像恐龍或蜥蜴,而在《聖經》裡更是迷惑於天下的「魔鬼」和「撒旦」,為人們憎恨的邪惡和暴力的象徵。所以,兩者怎能混為一談呢?
  在我有理有據的駁斥下,那些美國和巴西的朋友謙和地笑了,「金先生果然厲害,你把我們說服了。」
  再說,2018年5月,德國慕尼克大學與中方合作的《「西洋記」國際學術研討會》,在金華浙師大舉行。赴會的除國內學者外,國外的有德國慕尼克大學教授甯馭等4人,還有俄羅斯科學院妮苞教授(以上均為中文名)。但不知何故,這個項目的牽頭人,德國普塔克教授竟缺席了。
  其實,我最早認識的德國學者是普塔克。那是2011年7月,有個海神信仰研討會,在岱山秀山島舉行。他在會上曾與我探討媽祖與觀音信仰之關係,並希望我在鄭和研究中寫寫觀音。對此,上海時平教授也有提示。為此,我這次宣講的論文,就是《「西洋記」與觀音信仰》。
  雖說,這次會議的名稱與上次不同,但實際上是五年前上海會議之繼續和深入。因為《西洋記》是以鄭和下西洋為背景的神魔小說,研究《西洋記》當然與鄭和有關。同時,近年來,海上絲路與一帶一路已是國家戰略,鄭和研究也就成了學界的熱點。
  然而,在以往《西洋記》的研究中,大都提及媽祖,很少涉及觀音,這方面文章十分稀少。其實,在《西洋記》和鄭和下西洋中,觀音有著特殊的地位和作用。
  據筆者考證,100回的《西洋記》,從第1回、第2回,直至第69回,有4個章節直接寫到觀音。尤其是把觀音和普陀山,放在全書開卷的首篇,可見觀音在作者心目中的祟高地位。更有甚者,在《西洋記》中協助鄭和七下西洋宏偉大業的第一號人物金碧峰,決定他的降世地和家族的不是別人,卻是觀音菩薩。所以觀音在《西洋記》及鄭和下西洋中的作用,高於其他神靈之上。並且此書的作者羅懋登,極有可能到過普陀山。這幾乎是顛覆性的判斷,引起了德、俄及與會學者的重視。
  同時,在這30餘年內,為了加強對外文化交流,除參加國內學術會議外,我還出國考察了東南亞的緬甸,東北亞的日本佐世堡、福岡和韓國的濟州島等地。
  現今,我雖80高齡,但雄心末減,心願未了。2019年,我曾三赴上海,出席了華師大、上海海洋大學等召開的學術會議。最近,我學習了上層有關文章,其中有一段「讓優秀傳統文化走出國門創造性轉化」,我要深刻領會,貫徹落實,並在中外交流和奮力打造重要視窗的進程中,為進一步擴大舟山優秀傳統文化在國際上的影響,為進一步提升舟山在海外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作出新的努力和貢獻。

(金德章/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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