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一聲辭舊去，萬物更新迎春來
　　豬年將逝，鼠年漸近，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即將到來了。對於春節，老百姓習慣叫過年。過年是海島人最隆重的節慶，不說別的，就說海島過年的祭祀與神靈崇拜，即為海島傳統文化中的亮麗一絕。
　　以舟山為例。在舟山過年的祭祀中，最先祭的是灶神。而舊時過年，也是從陰曆十二月廿三祭灶開始，由此進入最熱鬧而忙碌的節慶期。此後，祭床、祭太平神，祭船神、祭路神、送年、祭門神、祭祖、祭水井神、接財神、拜菩薩歲、祭廁神，以及擺燈祭、鬧元宵等眾多祭祀活動相繼舉辦，名目繁多，希奇古怪，令人應接不暇。
　　先說祭灶吧！祭灶就是祭灶神。灶神是海島人最為崇信的神靈之一，俗稱司命灶君或灶君菩薩，不僅島上家家戶戶供奉灶神，而在船上的伙艙裡，也有個專供灶神的神位，俗稱「船灶神菩薩」。據傳，最初的灶神是位老母，手下有灶子灶孫、運火將軍、進火神母等36神，並統率筷子神、廚神，湯鍋神等眾多小神靈。而在民間流傳最廣的灶王爺姓張名單，還有個夫人字卿忌，這才有灶王爺爺、灶奶奶的稱呼。
　　灶神的祭祀：先是戶主在灶神像前擺放香燭、供品，供品以糖果、甜食為主。而後，主人焚香、燃燭，默默地祀禱禮拜，企求灶王爺「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稍後，待祭祀畢，主人焚燒神像，送灶神上天，家祭的供品給家人享用，俗稱吃「祭灶果」。
　　但供品為何是甜食？因為灶王爺是玉帝的特使，他有「察一家善惡，奏一家功過」的職能，並要在廿三夜，向玉帝彙報。因此，人們怕他，但又不得不尊仰他，為此，要用糖果粘住他的嘴，叫他在玉帝面前說好話。而在舟山，還要請當地藝人在灶神前表演跳蚤舞，或作魚頭祭的祭祀，目的亦是如此。到了新年正月初四，戶主貼上新的灶君神像，這才把他從天上接回人間來了。
　　再說祭床。祭床即祭床神。《除夜雜詠》曰：「買糖迎灶帝，酌水禮床公。」可見古代的祭床與祭灶，時間相距並不遠，一般在農曆十二月廿四、五左右，主要是海島上的婚嫁人家。因為舟山漁民忙於捕魚，長年漂泊在海上，只有過年是漁休季節，娶親成婚的特多。而結婚必須要有新婚床，祭床的習俗由此而生。
　　不過，床神的級別很低，用不著大魚大肉，茶水一杯足矣。《清嘉錄》云：「以酒祀床母，以茶祀床公」。說是床婆貪杯，床公好茶，故海島上有「男茶女酒」之說。海島的習俗，祭床神時，除酒和茶外，還有一些糕餅和水果。說是糕餅充饑，水果解渴。當然，還要在床頭、床後焚香祀禱，但不點臘燭。
　　到了十二月廿六以後，海島人要祭太平神了。太平神又叫「太平菩薩」，是海島過年的重大祭祀之一。在海島人的觀念中，不輪出海捕魚、造船建屋，還是婚嫁喜事，添丁生子，順順流流、太太平平是第一位的，故而對此十分重視。
　　太平神是何尊神靈？一說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一說是玄武大帝。但不論是誰，都是統率四方、威鎮八面的顯赫大神。而在祭祀時，供桌上要放三茶六酒，要有糖、鹽、米和豆腐，但其主要供品是煮熟而剛出鍋的一刀肉和一隻大公雞。肉背上插著一把木柄小刀，雞嘴裡咬著一根綠色大蔥，桌子上冒著熱氣，顯得祥和而熱烈。但有一點，祭祀的時間，必須在漲潮之初，潮漲即財漲。
　　按照舟山的習俗，祭太平神後，還要祭船菩薩，這是海島的特殊現象。因為舟山漁民視船為家，除在家裡過年外，船上也要過年，其形式為船菩薩的祭典。祭典時，船上扯起高大風帆，船頭船尾，掛燈結彩，供品是豬頭、雞鵝鴨，以及各種名貴的海魚、螃蟹和龍蝦等。祭祀時，船老大領首，全體船員列隊於後，手執清香，祈禱禮拜，感恩船菩薩和海龍王。禮畢，鳴放炮仗。而後，船員聚餐，船老大分送紅包。
　　其間，有個插曲叫路祭。所謂路祭，其實是祭散落在路邊的孤神野鬼。形式是在祭太平神和船神的同時，分派幾碟菜肴，放在一個竹篩上，擺放在路邊或灘頭上，供野鬼們享用。但有一點，供奉的祭品是絕對不能拿回家來食用的。
　　過了廿七、廿八，舟山人就要忙著「送年」了。所謂年，相傳為古代神話傳說中的一種年獸，又叫夕。這是個頭長觸角、兇猛異常的惡魔。每到一年的最後一天，它要從海底上岸來吞吃牲畜和傷害人命。但是，人們為了抵抗年魔，想法把夕驅除出去，所以這一天，又叫除夕。而夕雖然兇惡，但卻怕紅色、火光和炸響，因此，每逢除夕，人們要張貼紅色春聯，要敲鑼打鼓，要鳴放炮仗。這個習俗，從遠古時代，一直傳承至今。同時，為了借助神的力量，把這惡魔的年徹底地送走、送遠，讓人們遠離災害。因此，送年又成了海島人一次最為隆重的神靈祭典
　　無疑，送年祭祀的都是天上的大神們，祭典的規格也特高。祭典時，燃龍鳳巨燭，供三牲福禮，並且是葷素菜肴，時令水果、花色糕點，米塑食品，樣樣齊全，把二張大方桌鑲成的供桌放得滿滿的，真的是琳琅滿目，熱氣騰騰，氣勢非凡。
　　此時，又有一個小插曲，俗呼「祭門神」。因在送年之前，房舍必須整潔一新，門神也要去舊換新，舊時的門神是秦叔寶和尉遲恭。而在門神像的替換過程中，戶主要手持清香，禮拜祈禱。而後，把香插在門腳下。
　　需作說明：按照舊俗，送年應在除夕那天進行。但因除夕當晚要祭祖，現今的人們往往把它提前了。而古之「門神」，今已改成春聯，舟山也無此俗了。
　　送年之後，轉眼就到了一年中的最後一天，即除夕。而除夕的祭祖，又叫謝年，則是舟山海島年內祭祀的壓軸戲，也是影響最大、人情味最濃的祭祀儀禮了。尤其是走南闖北的海島人，哪怕身在天涯海角，哪怕風雪封路，他們也要千方百計地趕回家來。
　　其實，年三十夜的祭祖，就是祭祖宗，是古代先民的祖先崇拜和宗族觀念的歷史遺存。祭祀的特點，主要是供品特別豐盛，酒要滿杯，菜要滿碗，以示園滿之意。其次，還要供奉年糕、寧波湯糰和八寶飯，尤其是一隻嗆蟹是必不可少的。家族中人，不論男女老幼，都要衣冠端正，漱口淨身，懷著尊敬感恩的心情，向先祖祈禱禮拜，企求先祖的庇護和照應。禮畢，撤去香燭，全家人開懷痛飲，祝賀新年，俗稱吃「年夜飯」，為闔家一年一度的大團圓之日。
　　然而，吃了年謝飯，雖說年關已過，但舟山的祭祀活動還在繼續。例如除夕夜，要發壓歲錢，要守歲，要祭水井神並封井。正月初一要接財神，搶頭香，拜菩薩歲。初二要祭東海回歸的水井神並開井。正月初五，商家開市祭財神。正月十五擺燈祭，漁戶做「上燈羹飯」。元宵夜、鬧花燈，婦女祭廁神等等。
　　總之，從祭灶至元宵，在這20餘天內，舟山海島的祭祀活動多達15個次以上，崇拜的神靈五花八門。它們像接力賽似的一個接著一個，禮儀之周，頻率之高，令人歎為觀止。
　　若說舟山為何如此？究其原因有二：一是獨特的海洋性地域環境。舟山地處長江、錢塘江和甬江出海口的東海大洋之中，風急浪高，環境十分險惡。二是歷史文化因素。因為舟山先民，大都為浙東的移民，其過年習俗和神靈崇拜，深受吳越先民「信鬼神、好淫祀」的文化滲透和影響。還有，舟山漁民萬物有神論的觀念。由此判斷，舟山在過年的進程中，祭祀之繁瑣，崇拜神靈之龐雜，也就不足為怪了。

（金濤／舟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