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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旅台灣同鄉聯誼總會

浙江與臺灣(五、六)

何有基

  會稽山、阿里山,山山相連;西子湖、日月潭,水水相通;浙江人、臺灣人,自古一家親,都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在我國歷史的長河中,兩地同胞你來我往,相互扶持,共禦外敵,留下一個個感天動地的故事,一篇篇感人肺腑的華章。

  五、三國時期:孫權(浙籍)遣吳軍萬人「遠規夷洲」,這是中國大陸王朝首度經營臺灣。
  孫權,字仲謀,吳郡富春(今浙江富陽)人。三國時東吳創立者,為首度經營臺灣的君王,也是在台最具影響力的浙籍人物之一。
  自孫策會稽(今浙江紹興)立足,至孫權雄駐江東,東吳如日東升,蒸蒸日上。東吳建國之初,孫權不負眾望,接連做了幾件漂亮的大事,讓東吳快速雄起。自此,中華大地魏、蜀、吳三國鼎立,孫權名震一時。
  第一件事,聯「劉(備)」抗「曹(操)」,贏得「赤壁」大捷,挫敗曹軍南下的圖謀,為三國鼎立打下紮實基礎。
  東漢末年,曹操揮師南下,逼近長江一線,吳、蜀危在旦夕。當時,在東吳的決策層中,多數人主張聯合曹操,吞併劉備,此方案不但風險小,而且容易成功。孫權力排眾議,反其道而行之,認為「聯魏滅蜀」,是飲鴆止渴,其結果必然是「蜀國的今天,就是東吳的明天」。為此,孫權決心聯「劉」抗「曹」,全力一搏。孫、劉聯軍於建安十三年(西元208年)在長江赤壁(今湖北省赤壁市西北)一帶大破曹魏大軍,讓曹軍元氣大傷,一時無力南侵。赤壁之戰是中國歷史上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著名戰役之一,它為吳、蜀、魏三國鼎立掀開了嶄新一頁。
  第二件事,招撫境內「山越」出山,既擴大了兵源,壯大了吳軍,又為吳國營造了一個安定的大後方。
  東吳境內,有不少早年越人流散而進入山區的越民,史稱「山越」。歷來統治者對山越大都採用歧視及武裝鎮壓政策,但常常受到山越的激烈反抗,無功而返。吳政權建立後,孫權對「山越」採取了較為溫和的民族政策,即「撫、剿」相濟的策略。據《三國志•吳書》載:東漢建安二十二年(西元217年),在孫權的授意下,兵圍會稽、丹陽等三郡的「山越」,並以「強者為兵,羸者補戶」的招撫辦法,「得精卒數萬人。」之後,孫權又指派奮威校尉全琮,「授兵數千人,使討山越。因開募召,得精兵萬餘人。」經數度招撫,山越大規模出山,東吳先後徵得兵丁達13萬人,而郡縣編戶者更多。當然,亦有些不願出山的越人,向縱深大山處遷移,這些人很可能成為後來以農耕為生的浙地畬民。此後,東吳有了一個穩固、安定的後方,不但集全力抗擊曹魏的侵擾,而且為遠規臺灣(時稱「夷洲」)提供充足的兵源。
  第三件事,首度經營臺灣,並實現了短時期的統治,為臺灣自古以來是中國神聖領土提供了可靠的歷史證據。
  三國時代,臺灣與大陸的關係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大陸王朝開始經營臺灣,並實現了短時間的統治。那時候,魏、蜀、吳爭鬥慘烈,每個政權都必須既守土,又擴疆,以獲得生存之權。東吳地處古越腹地,包括會稽及東南濱海地帶,河網密佈,水上交通便捷,航海業發達,和海外關係密切。但陸路交通不便,轄區內發展餘地狹小。加之連年征戰,兵力不足,也需要開闢兵源。為此,孫權將目光投向了海島——夷洲,以實現一統全國的宏願。
  夷洲(同州),今日臺灣。據傳,孫權為尋找這塊神秘的土地,遍翻古籍,後從《尚書•禹貢》篇獲悉:「島夷卉服。厥篚織貝,厥包桔柚,錫貢。沿於江、海,達於淮、泗。」等相關記載,如獲至寶。這裡的「島夷」,是指生活在臺灣島上的高山族同胞,他們穿著用花卉裝飾的衣裳,用竹器裝著以五彩貝殼點綴的錦衣布料,帶著經過包裝的桔柚特產,受命前來大陸進貢。他們沿著長江大海,到達淮河、泗水。這段簡短的話語為孫權開發夷洲提供了可靠的文字依據。另據《三國志•吳書》載:「夷洲,……世相承有數萬家,其上人民,時有至會稽貨布……」會稽,今浙江紹興,說明夷洲與會稽的貿易在很早以前就開始了。作為東南沿海大都會的會稽,與夷洲的商貿活動一直比較熱絡,客來客往傳遞著許多有關夷洲的資訊。以會稽起家的孫權,耳聞目睹,瞭解到不少有關臺灣的第一手資料,從而觸發其對開發海島宏大計畫的形成。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條件日趨成熟,孫權把「遠規夷洲計畫」提上了議事日程。
  在一次御前會議上,孫權道出經營臺灣的設想:「遠規夷洲,以定大事。」然而,即遭大臣們一番激烈「苦諫」,大將軍陸遜諫道,「臣愚以為四海未定,當須民力,以濟時務。今兵興歷年,見眾損減,陛下優勞聖慮,忘寢與食,將遠規夷洲,以定大事,臣反復思維。未見其利,萬里襲取,風波難測,民易水土,必致疾疫,今驅見眾,經涉不毛,欲益更損,欲利反害。」大將全琮也道出了同樣的見解,規勸孫權放棄「東規夷洲」大計。但孫權是位有主見的君王,根本聽不進勸,下令遣師夷洲。
  黃龍二年(西元230年)春正月,孫權「遣將軍衛溫、諸葛直將甲士萬人浮海求夷州及亶州。」或許有人會問,孫權為什麼選擇在農曆正月出航?這正是孫權的高明之舉。當年,東吳的樓船,船體巨大,排水量達上千噸,船兩側各有一排大木漿,船尾有舵,船上掛起幾丈高的布帆五張,如此龐然大物光靠人力是不夠的,還必須借助於風力。冬月,正是北風發威的時節,船隊此刻由章安港(今臺州椒江)駛往臺灣,正是順風順水,一帆風順。
  衛溫、諸葛直率領上萬將士,分乘三十多艘樓船、戰艦,搭載穀種、糧食、藥材、農具、建築材料及淡水等生產、生活用品,揚帆出海。經過數十日的航行,吳軍終於登上臺灣寶島。島上高山族同胞誤以為「海盜」來襲,雙方發生過衝突。後經聯絡勾通,雙方消除了誤會,和睦相處。這裡,有一點需提及的是:吳軍中曾吸收了部分「山越」士兵,他們與高山族都是古越族後裔,故彼此間不存在語言上的障礙,相互一通話,誤會解除了。高山族酋長為了表示對先祖居地來客吳軍的友好,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高山族同胞與吳軍將士載歌載舞,從白天一直到晚上,篝火融融,歡聲笑語陣陣,衛溫、諸葛直與當地酋長頻頻舉杯慶賀。自此,吳軍在臺灣安營紮寨,與高山族同胞親密相處。
  入台之初,衛溫、諸葛直經營臺灣尚屬順理,軍民關係融洽。首先,衛溫命令吳軍官兵修築城堡,以解決上萬人的居住和部隊的安保問題。城堡的建成,在客觀上向外界宣告官方對該地區的統治。在上世紀三十年代,臺北曾發現三國東吳時期修築城牆的掌印磚,這為吳軍在台修築城堡提供了實物的證據。其次,吳軍開展墾荒種地,以解決糧食的自給問題。再次,吳軍熱心幫助高山族同胞耕田種地,教會他們先進的農耕及鑄造技術,一改以往臺灣農業生產「刀耕火種」的落後狀態,使糧食產量有較大幅度的提高,軍民關係獲得了進一步改善,為吳軍日後徵兵留下了空間。後來,因吳軍將士水土不服,一年時間「士眾疾疫死者十有八九」。衛溫將軍面對如此嚴峻形勢,經與諸葛直等人商量後,決定率部返回東吳。衛溫、諸葛直離臺灣時,吳軍竟剩二千多人,且得(高山族)「數千人還」。兩地軍民,依依惜別。
  衛溫、諸葛直從臺灣回到東吳後,大臣們議論紛紛,尤其那些反對「遠規夷洲」的人,對衛溫、諸葛直是落井下石,置人於死地。孫權迫於種種壓力,將衛溫、諸葛直以「違詔無功」,下獄而誅之。其實,此次「遠規」雖花了點代價,但功績仍然卓越的,意義更為深遠:
  其一,衛溫、諸葛直是奉詔「遠規夷洲」,何來「違詔」之說?在吳軍到達夷洲之前,包括孫權在內的吳人對夷洲的認識是模糊不清的。一年後,衛溫、諸葛直返吳時給孫權奉上了一個活生生的夷洲,那裡「土地無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眾山夷所居。……作室居,種荊為蕃鄣。土地饒沃,既生五穀,又多魚肉。能作細布,亦作斑文……」所以,此次探險式「浮海」行動,光憑這一點就非常地了不起。就當時的醫療條件,疫情橫行,士兵死亡,實屬是難以抗拒的「災難」,故衛溫、諸葛直罪不至死,是歷史上的大冤案。
  其二,在一千七百多年前,東吳上萬人的軍隊在臺灣駐守一年之久,擴疆拓土的目的已經達到,而對於「臺灣的歸屬」意義更為深遠。在早年的航海條件,如此成千上萬人的交流,實是史詩般的創舉,值得大書特書。
  其三,吳軍返回時,徵得臺灣住民數千人還,數字雖小,但高山族同胞能回到原鄉——越鄉,入吳軍,願為吳國(祖國)而戰,其精神更加可佳。除此之外,這次臺灣行還有更出彩的「附加值」,那就是臨海太守沈瑩專著《臨海水土異物志》的誕生,留下了世上有關臺灣情況的最早的記述。
  自東吳孫權首次經營臺灣之後,歷代君王對臺灣都有不同程度的關切。如隋煬帝於大業三年(西元607年)和四年,兩次派羽騎尉朱寬赴臺灣(時稱流求)。大業六年(西元610年),隋煬帝派武賁郎將陳棱為統帥,率東陽(今浙江金華)兵上萬人出征流求。西元1281年,元朝設置澎湖巡檢司,是中國在臺灣地區最早的行政機構。直至清代康熙二十二年(西元1683年),臺灣鄭氏集團鄭克塽向清政府請降,中國才實現了完全的統一。

  六、三國時期:吳主孫權對「夷洲」的高調經營,成就了沈瑩首部記錄臺灣專著《臨海水土異物志》的誕生。
  沈瑩(?—280年),為司州河內溫縣(今河南省溫縣)人,官拜左將軍,曾任臨海郡(今浙江台州)、丹陽郡太守之職。
  臨海舊屬會稽郡,秦漢時期為甌越(越人一支)集聚地之一,與夷洲(今臺灣)一直保持貿易往來。臨海郡治章安,因得益於商貿而興旺發達。沈瑩在臨海郡太守任上,積極支持孫權「遠規夷洲」的主張,並樂意承擔臨海章安港作為衛溫船隊的始發港,在人力、物力上給以援助。在衛溫船隊出發夷洲那天,沈瑩率領臨海郡部屬及百姓依依相送。一年後,衛溫船隊返回章安港時,沈瑩熱情相迎,多方給予關照。
  衛溫船隊在章安休整期間,沈瑩與衛溫、諸葛直徹夜長談,樂此不疲。與此同時,沈瑩主動深入船隊,悉心記錄吳軍兵士對臺灣的所見所聞及切身感受。沈瑩對同船來東吳的高山族同胞更是備加關切,進行密切接觸,細心交談,從山水風光、民俗風情、社會狀況等無所不及,掌握大量的與臺灣相關的第一手資料。衛溫、諸葛直回京不久,不幸下獄,後被殺害,沈瑩聞訊分外震驚,並決心把「遠規夷洲」的重要史料整理成文,以寄託對先人的緬懷之情。後來,沈瑩調任丹陽太守,又出任左將軍,約在西元268年至280年間,完成了我國第一部記錄臺灣的專著《臨海水土異物志》。
  《臨海水土異物志》(以下簡稱《沈志》)既是一部關於吳國臨海郡的地方誌,又是記載臺灣歷史的最早著作。《沈志》成書時,證明沈瑩早把夷洲納入了東吳臨海郡的版圖。
  《沈誌》是中國古代第一部介紹臺灣自然環境、社會狀況和風土人情的珍貴文獻,也是研究古代越文化傳承及臺灣高山族史的重要歷史文獻。但可惜是《沈志》至宋代,全書佚失。然而,值得慶倖的是,它的文章被晉、唐、北宋不少古籍所引錄,得以保存其重要、珍貴的片斷。如《後漢書》卷八十五《東夷傳》、《太平禦覽》卷七百八十「東夷條」均有收錄。今引錄該書籍相關內容,從中瞭解海峽兩岸越文化傳與承,以及浙台兩地文化交流的涓涓脈絡:
  一是,《沈誌》云:「夷洲在臨海東南,去郡二千里。」說明臺灣位於臨海郡東南方,在距離該郡二千里的海面上。臨海郡北起浙江甯海,南迄閩江以北地區,郡治在臨海縣章安鎮。從章安港到臺灣,約有二千里之遙。三國時代的一里,約為現在的0.4公里。所以,浙江臨海去臺灣的距離約八百公里。由於海上航行一般不直線航行,會受洋流、季風等因素的影響,這個數字就會有水分。如果去掉這些多餘水分,與浙江至臺灣的實際距離六百公里相去不遠。
  二是,志書說:夷洲「土地饒沃,既生五穀,又多魚肉」。山夷「取生魚肉雜貯大器中以鹵之,曆日月乃啖食之,以為上肴」。「以粟釀酒,木槽貯之。飲酒則用七寸長大竹筒。」由此可知,臺灣高山族同胞以稻米為主糧,飲粟釀的酒,餐時佐以魚肉,仍然保持越人「飯稻羮魚」的漁獵農耕生活。生活在江南的古代越人,為便於魚品貯存,以鹽鹵之,而山夷仍保留這傳統的魚品「保鮮」之法。
  三是,「地無霜雪,草木不死」,「四面是山,眾山夷所居。山頂有越王射的正白,乃是石也。」這段話是說,臺灣氣候要比浙江暖和,冬天不見霜雪,草木亦不凋謝。在高山族居住地的山頂上,還有越王射箭用的石靶古跡。說明古代越人曾大量遷至臺灣,此地自然成了越國的屬地,「越王射的台」就是佐證。與此同時,說明會稽至臺灣的航線早已存在,並十分熱絡。
  四是,《沈誌》指出,「此夷各號為王,分劃土地人民,各自別異。」是說當時高山族尚處在多部落狀態,各部落有自己的酋長,相對獨立,互不隸屬,也沒有形成統一的社會組織,還處在原始社會母系氏族公社階段。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清代。
  五是,山夷「能作細布,亦作斑文布。刻畫其內,有文章以為飾好也」。是說在三國時期,臺灣高山族的紡織技術上了新的檔次,即從生產「粗布」到生產「細布」,還能製作花色繁多的布匹。由此足以說明,昔日越族先民從大陸帶去的先進紡織技術,不但為高山族同胞所繼承,而且還發揚廣大。如臺灣泰雅人是高山族中的織布高手,他們用不同的色線織出各種幾何圖形的細布,如「貝珠衣」是件不可多得的工藝精品,十分珍貴。
  六是,「其地亦出銅鐵,唯用鹿觡矛以戰鬥耳,磨礪青石以作矢鏃、刀斧、環貫、珠璫」。說明山夷尚處在新石器晚期,當地產銅、鐵,但不懂冶煉技術。其武器仍然是鹿角矛,箭頭亦由青石磨制而成。人們以青石磨制的「環貫」、「珠璫」等飾物,來裝點自己,其愛美之心溢於言表。直到西元230年,衛溫、諸葛直「浮海夷洲」時,將冶煉技術傳到臺灣,寶島自此步入鐵器時代。
  七是,山夷有「獵首」習俗。《沈誌》云:「戰得頭,著首還,中庭建一大材,高十餘丈,以所得頭差次掛之,歷年來不下,彰示其功。」這種以人頭為戰利品的「獵首」習俗,它源自古代越人。在戰場上,誰獵取的人頭多,誰就是英雄,功勞就大。在臺灣的泰雅人中,「獵首」風俗一直保留至近代。在日治時期,高山族同胞的「獵首」風俗使日本侵略者聞風喪膽。
  八是,山夷「如有所召,取大空材十餘丈,以著中庭,又以大杵旁舂之,聞四五里如鼓。民人聞之,皆往馳赴會」。這是臺灣高山族採用原始「木鼓」召集族人前來議事,或者執行某項特殊行動。每個部落,都建有「公廨」,亦稱「男人會所」,如今天的「會議中心」。凡本族族人「干欄式」住所,都緊緊圍著公廨而築,其門必須對著公廨。一旦族中有事,只要酋長登高一呼,或一杵木鼓,族人聞聲紛紛向公廨擁來,其號召力、凝聚力可見一斑。關於高山族「干欄式」住房,《沈志》也作了一番描述:「悉依深山,架立屋舍於棧格上,似樓狀」。此種「干欄式」住房,完全繼承了越人建房之屋式。
  九是,關於婚姻,《沈誌》說:「甲家有女,乙家有男,仍委父母,往就之居,與作夫妻,同牢而食。女已婚皆缺去上前一齒。」說明當時山夷屬母系社會制,夫從妻而居。至於鑿齒(亦作缺齒或墨齒),從來就是越人的舊習。書還說「人皆髡頭,穿耳,女不穿耳。」這是越人「斷髮文身」的承繼版,剪去頭髮是適應人們的水上生活。所以,「鑿齒、髠頭及穿耳」都是越人的傳統習俗。

(何有基/紹興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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