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見到人們出門旅遊，總會想起我在九十年代的普陀之旅。

　　那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海陸空旅行，也就是在一次旅遊活動中，同時體驗三種交通工具，輪船（海上旅行）、飛機（空中旅行）、火車、汽車（陸地旅行）。

　　今天這樣的行程安排，司空見慣，但在當年市民中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1993的夏天，我還是一個小學生，學校放暑假了。

　　假期怎麼安排？父母是雙職工，爺爺退休後仍在上班。爸爸煞費苦心，利用平時加班小心翼翼積累下來的調休單，準備帶我外出長長見識，可去什麼地方呢？

　　碰巧報上有旅行社推出到普陀山的海陸空之旅。爸爸心動了，回來與我商量，想一想，一次出門可享受三種不同的交通工具，甚至，還能過上飛機癮，豈不快哉！

　　那些年，國內旅遊活動尚未興起，普遍理解的旅遊只能稱為涉外旅遊，說白了，也就是洋人才能明正言順遊山玩水。至於說由旅行社組織專門針對國內居民的旅遊活動尚未完全開放，坊間聽說得不多。

　　上世紀八十年代與九十年代初期，杭州只有二家旅行社，一家叫中旅，即中國旅行社，另一家稱國旅也就是中國國際旅行社，均是國家旅行社。

我與爸爸在海邊(1993)

　　這難道不是改革開放向前又邁出了一大步嗎？

　　那次旅遊線路是這樣安排的，遊客先在杭州登上飛機，乘機到寧波；然後，由寧波坐輪渡到普陀，在普陀遊覽後，再乘船返回寧波，搭返火車返杭。聽旅行社這麼一介紹，大家恍然大悟，此舉委實不錯：一次出行，居然將世上的三種現代化交通工具全享受遍了，豈不美哉！

　　多年以來，人們不斷被灌輸的觀點是，遊山玩水、吃喝玩樂乃是資產階級好逸惡勞、貪圖享受代名詞。於是乎，幹部出行說成是公務考察。此次由國家旅行社名正言順組織海陸空齊全的旅遊活動，可說是圓了大家多少年的夢想，也令人有點興奮感！

　　出行那天，天公幫忙，一個萬里晴空的日子。

　　我們坐客車到達杭州筧橋機場，同車大約有三十多個團友，其中有二十多人來自同一所學校，好像是一個什麼技校畢業班的師生。

　　在老師帶領下，利用離校前的最後日子，做一次難忘的畢業之旅，散客不多。

　　我們在機場大廳集中，導遊嚴肅地向大家宣佈，此次我們去普陀島旅遊，非同尋常，那個地方處在海防前線，多年以來，一直是我國東南的軍事要塞。

　　改革開放後，舟山島逐漸對外開放，外地人員除了探親外，以民間自發去的香客居多，尤其1992年汪辜會談達成協議，兩岸敵對程度降低，眾多舟山、寧波籍臺灣老兵返鄉探親，舟山群島也隨之加速了對外開放步伐。

　　導遊又說，對於旅行社來說，這樣大型國內團體旅遊活動也是初次組織，再三告誡，出行要有紀律，不能自說自話、自由行動，尤其是軍用機場，嚴禁拍照，否則，有可能被抓起來。

　　大家聽了導遊的一番嚴肅介紹，仍然壓抑不住興奮的心情，循規蹈矩，進入機場。眾人遠遠望去，機場上飛機不多，近處果然有一架小飛機在停機坪上，舷梯後有穿制服的乘務員面帶微笑，候在艙口。從杭州飛寧波，空中飛行時間只有半個多鐘頭，不過，上了飛機，乘務員仍然很客氣地為每個乘客倒了一杯咖啡或綠茶。

　　機上的乘客除了旅行團成員外，沒有別的旅客。

　　當飛機騰空而起之時，艙內發出一陣驚歎，仿佛是在感受人生中難得的體驗！

　　大家地透過小小的機窗，觀賞外面的雲騰霧升，其實，見不到什麼別的景觀。

　　到了寧波準備下機時，乘務員又一次告誡，軍用機場，禁止拍照。

　　下機後，人們四下張望，一個非常落寞的地方，周邊是一片田野，幾乎見不到人影。

　　大客車將大家送到城區的輪船碼頭，便揚長而去了。

　　導遊將我們安頓在候車室裡，便忙著張羅去普陀的船票。

　　此時，坐在候船室裡的團友們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有人說，到底時代不同了，航空小姐對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犯得著那麼客氣！

　　也有人說，只坐了半個鐘頭的飛機，也要倒茶，對老百姓來說，是不是太優厚了？爸爸對我說：與過去相比，省事多了，出門不用自己操勞排隊買票，旅行社的費用已包括機票、船車票了。

　　記憶中的寧波輪船碼頭是一個髒亂破舊之地，空氣中飄浮著陣陣海風臭魚味，爸爸說：這就是大海的味道！從寧波到普陀的渡輪班次不多，上了船，只見艙內擠著各色各樣的旅客，大多是些往來大陸與海島之間的居民，有拎著大捆蛇皮袋的旅客，還有許多香客，或者，肩挑籮筐的販夫，上了船，他們將籮筐歇在輪船過道上。

　　我四下環顧，像是遊客者，也只有我們團中的這三十多個人。

　　普陀，以海天佛國而揚名天下，聽說許多內陸客人這是第一次朝山進香。

　　在寺院內，香客虔誠跪在佛祖面朝拜，口中念念有詞。

　　普陀是我國四大佛教聖地之一，供奉的是觀世音菩薩。

　　聽人說，觀世音菩薩能保佑一方地面的風調雨順，子孫綿延，由此，許多新婚夫妻到此禮佛，保佑婚後能生個一男半女，子孫平安。

　　叩頭以後，人們將十元、百元的大鈔塞進菩薩前功德箱內，不過，多數人放的是硬幣。一位普陀銀行的職員說，他們的儲蓄所每天都會收到大量現鈔與硬幣。舟山解禁以來，這個儲蓄所已經連續幾年被評為全省的先進集體了。

我在海邊(1993)

　　次日一大早，爸爸就帶著我來到海邊，觀賞東海日出。大家靜靜地候在海灘上，見到一輪紅日從海平線上冉冉升起，光芒四射之時，一位叔叔見狀，情感勃發，情不自禁地引頸高歌，當年海灘游泳不用買票，好在旅館離大海不遠，大家在旅館裡換上游泳衣，就直奔大海了。大夥們盡情地在海水中玩耍，有時，一邊躺在沙灘上，一邊觀賞遼闊的海洋，一邊聆聽大海的聲音，留下了難於忘懷的記憶。回來後，我將經歷講給小夥伴聽，大家都羡慕極了！

（龔玉和／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