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正在水果市場蹓躂。
　　“楊梅，好甜的楊梅”一陣叫賣聲在耳旁響起。我連忙回過頭去，只見水果攤上一片紅豔豔的楊梅。哦，一轉眼，楊梅已經上市了。此情此景，又勾起我的回憶，讓我想起故鄉，想起故鄉的野楊梅。
　　我的故鄉是浙西南山區遂昌縣西部烏溪江庫區邊上的一個小山村。翻過村後的小山坳，走不出十公里的山路，分別可進入衢州、龍遊境內。記憶中的故鄉，方圓數百公里均是茂密的森林。離村子大約五華里左右的白岩坑、大柳沙山上盛產野楊梅，不僅肉厚、汁多、味甜，而且顏色多種，有淡紅、深紅、暗紅、黑紅和玉白等多種。特別是白楊梅，長自深山幽谷，喜濕耐陰，果實潔白如玉，圓潤剔透，堪稱楊梅中之珍品。
　　每到農曆五月，進山採楊梅便成為故鄉人忙活的一件樂事。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因“文革”而“停課鬧革命”，我在家中閒來無事，也加入到採楊梅的隊伍中去了。端午節過後的一天清晨，約了三個同伴，背起竹簍，直奔大柳沙自然村，然後沿著村後蜿蜒曲折、崎嶇難走的羊腸小徑，劈開叢生的荊棘和柴草，費盡周折到達深山坳。只見“一山輕紗群山翠，半山腰裡楊梅紅”。我們興奮極了，高興地跳了起來。眼前的楊梅樹成片地混雜於其他喬木叢中，枝頭輟滿累累果實，紅豔豔、沉甸甸。走進楊梅樹下，突然一陣山風吹來，婆娑起舞，彷彿千萬盞小紅燈在枝頭搖晃，伴隨著“吧嗒”、“吧嗒”的落地聲，楊梅如冰雹傾瀉而下，地面霎時一片豔紅……這番景致，讓我饞得牙齒酸溜溜，忍不住便抓起一把先嘗為快。直到嘗夠了，這才捋起雙袖，一把一把將楊梅小心地捧起放進竹簍裡。然後又爬上楊梅樹，小心地採枝頭上的楊梅。爬了一座山，又翻了一條嶺，我們盡挑個大、熟透、味甜的楊梅，直到大家裝滿兩竹簍，才心滿意足地挑回家。
　　在那個時鮮水果匱乏的年代裡，熱情好客的故鄉人採回楊梅，倒也不忘讓鄰里老少來嘗鮮，放開肚子嘗個夠，然後你一碗我一勺地帶回家。
　　那時，村裡有叫水根、土根、金根的青年人，體健勤勞，每到盛產楊梅季節，就屢屢上山採摘野楊梅，又是曬楊梅乾，又是釀楊梅酒。在沒有楊梅的季節裡，那些自製的楊梅乾和楊梅酒，仍能讓故鄉人解饞。
　　故鄉山裡的楊梅年年生年年長，故鄉的人們年年採年年嚐，大自然賜予故鄉人豐富的養生之果，知足的故鄉人沒有理由不珍惜，因為楊梅屬於大家。一年過了又一年。在時隔多年後的今天，只是不知，隨著工業化進程的不斷推進，在森林日漸消失的今天，特別是上世紀八十年代烏溪江庫區的大批移民，故鄉的那座森林寶庫是否安然無恙？那大片楊梅樹是否蒼翠依然？……所有的一切，不能不令我夢縈魂繞……

（朱育新／遂昌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