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溪江，是個樹枝形水系，她發源於永嘉縣最高峰，即大青崗西北麓，海拔高度達1271米，水域面積2429平方公里，全長145公里，溪流自北向南，逶迤曲折，注入甌江後直奔東海。據悉，在浙江省十一個國家級風景區中，楠溪江的總面積僅次於“兩江一湖”，其江岸風景，青峰林立，千岩爭奇，尤其是江水之純淨柔和，絕無污染，可稱為“天下第一水”。
　　上世紀最後一個年頭，省裡在永嘉開會，我是與會者之一。開會之餘，我們組團去楠溪江旅遊。那一天，我們是在楠溪江中上游一個古村落旁下的灘。同乘這條竹筏的，還有省裡趙征老師等四人。當竹筏撐排離岸時，我們一陣歡呼。竹筏平穩地順流漂下，由此開始了終生難忘的楠溪之遊。
　　因為我是海島人，乘坐過大小不一、各種各樣的海船，而坐竹筏漂流，卻是“自出娘胎第一回”，故而對此頗感新奇。見竹筏的造型，如翹首的青鳥，又似一隻青皮的香蕉。據說，翹首竹筏楠溪人稱之為“裁排”，撐排的艄工像海島人一樣稱之為“老大”。筏的底部由十三根或十四根的排竹並串而成，排的中後部放著四張小竹椅，是供遊人坐著觀景的。因為竹筏中間用“杠竹”和鉛絲固定在筏上，十分牢固，坐椅觀景毫無危險之感。只見站在筏首的老大，左一篙右一篙的擊水前進，其優美之姿態和熟練動作令人驚喜。
　　雖說，楠溪江的竹筏，顯得十分原始和古樸。但我知道人類的祖先就是從竹筏渡水開始，才有後來大海航行的輝煌壯舉。竹筏是人類船之鼻祖。也許如此，楠溪之遊才別有一番野趣。
　　竹筏順流漂下。我們坐在竹筏上，視線隨著竹筏的拐彎或前進而轉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江碧水，清澈得如同玻璃般透明，江底的鵝卵石和游魚清晰可見，歷歷在目，似乎比灕江的水還要純淨晶瑩。其次是江底的卵石，三百里長的楠溪江底，大都是鵝卵石舖成，它們相擠相擁地疊躺在那裡，任憑清流在身上潺潺地流淌，把石體琢磨得通體圓滑，閃閃發光。
　　不過，最亮麗的風景還是兩岸的灘林、青峰以及田園風光。有人說，楠溪江最美的風景在灘林。這是因為楠溪江江面開闊，兩岸的灘林一覽無餘地展現在遊人面前，或作青山的屏障，或作山村的臺階，或作秋景的點綴，並因身處大山之中絕少污染，保持著原始大自然的純樸之美，更是其他風景名勝區無法比擬的。至於沿江兩岸，撲面而來的座座秀峰奇岩，有的似掌，有的絕壁，崢嶸奇麗，清幽多姿，使人擊節驚歎，目不暇接。所謂“水繞青山山繞水，山浮綠水水浮山。”
　　若有人問我，楠溪漂流的最大感受是什麼？我會毫不猶豫地說，那就是恬靜、放鬆，那就是豪放、舒暢。這是因為楠溪江雖有36灣和72灘，但大多驚而無險，乘筏漂流用不著提心吊膽。坐在筏上，悠哉樂哉，遊水觀山，毫不費力。尤其是那清涼的江水不時地從江中飛濺上來，擠上竹排的縫隙，偷偷地吻著你的腳踝，那種癢酥酥的感覺，好像按摩一般，別提多舒服，多愜意了。這種享受，只有在楠溪江上漂流才感受得到。中國的山水詩鼻祖、南朝的謝靈運老先生，當年也曾發出同樣的感歎：“靜聽水聲真活潑，飽看山色自清涼”。
　　記得二十餘年前，我曾去富春江暢遊，那時有一種探勝訪古的神秘之感。後來到了灕江，如同進入一個童話世界。但在楠溪江上漂流，感覺截然不同。那種萬籟無聲的恬靜，那種絕無僅有的純淨，那種平穩漂流瀟灑自如的意境，人世間的一切浮躁和煩惱，到了這裡似乎都被一江溪流沖洗得乾乾淨淨，任憑一脈清泉在心靈深處潺潺地流淌著。當然，乘筏漂流並非寂寞無語。何況，趙征老師十分幽默健談，又是精通永嘉掌故的老學者。如“楠”是什麼？趙老師說，《永嘉縣誌》中記載，楠溪古稱木冉溪，木冉為楠的異體字，而木冉子又是楊梅之古名，為此楠即楊梅。楠溪江畔古時多植楊梅，因而得名。再如一到永嘉，我們在楠溪江大橋的橋頭看到一尊雕塑像，氣宇軒昂，精神矍爍。趙老師問，他是誰？為什麼要站在這兒？原來，他就是中國文學史上赫赫有名的謝靈運。南朝劉宋武帝永初三年，謝靈運出任永嘉太守，其間寫下了大量有關楠溪江的詩篇，不僅使南溪風景名噪一時，並奠定了他在中國山水詩中的地位。還有，如我們途中所見的天然盆景“獅子岩”，“文房四寶”蒼坡村等，都是乘筏漂流中的有趣話題，從而使楠溪之遊增添了無窮的詩意和情趣，從中領悟到“一江溪流”肩荷著“千載文明”之寓意。
　　“呵……，過灘了！”筏首的艄工一聲吆喝，頓使我們從談笑風生中驚醒過來。兩隻手情不自禁地緊緊握住了筏上的“杠杆”。前面的灘頭果然是急流滾滾，洶湧澎湃，險象環生，吼叫的浪花中跳動著無數白色的浪珠。竹筏象箭一般向灘頭沖去，一瀉千里，竹筏與江底的卵石磨擦而過，發出驚心動魄“格格格”的碰擊聲。幸虧灘頭坡度不大，一瞬間，竹筏已飛越險灘，沖流直下，到達楠溪江下游更為開闊的另一個江面。不一會兒，乘筏漂流的同伴們都已到達預定地點。經過一場驚險，大家的心情又開始放鬆起來。十餘隻竹筏，像一隻隻花孔雀在江面上開屏嬉耍。忽而，一陣山風吹來，筏上的艄工乘機掛起了一道道白帆。竹筏揚帆疾駛，你追我逐，一直駛進那溶溶的夕陽中，與楠溪江的波光水影融成了一體。
　　“疊疊雲嵐煙樹榭，彎彎流水近夕陽。”古老的楠溪江，更顯得花團錦簇、婀娜多姿了。

（金德章／舟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