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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身在在浙江舟山群島的一個小島上。現今上了年紀，我常常回憶小島童年的一
些往事 倒也充滿快樂和奇趣 ，覺得還是挺有意義的。
捉沙蟹
兒時，沙灘上我最愛玩的是沙。把濕沙捏成沙團與小夥伴們互相摔打，把沙堆成幾
座小山作跨山比賽，還在沙灘挖幾個洞，做“彈子進洞”遊戲等等。不過，當年海島人
的孩子，與沙有關的最有趣的遊戲，還是捉沙蟹。
沙蟹，沙灘上特有的一種蟹類，個頭很小，殼硬而乏肉，但在灘上爬行的速度極快，
若不熟知沙蟹的習性，人們很難捉住它。沙蟹有什麼習性呢？它歡喜打洞。每逄早上起
來，我下灘時就會發現沙灘上有許多小沙洞，而沙蟹就藏在這沙洞下。只要人們按照沙
洞挖下去，往往能捉到小沙蟹。
雖說，沙蟹是食物，但當時海產豐盛，我家鄉人是不吃沙蟹的。我們兒時上灘去捉
沙蟹，僅僅是個遊戲，玩玩而己。
舟山諺語：“春雨潤萬物，春天百草生”。雖說沙灘上一年四季都有小沙蟹，但春
天的沙蟹特別多，除藏在沙洞下，灘面上還爬行著眾多小沙蟹，“簇簇”、“簇簇”成
群結隊前呼後擁橫衝直撞地在灘頭爬行，陣勢蠻壯觀的。但這種蟹爬行速度很快，我們
捉不了。有時俯下身子去撲捉，往往要撲空。即使捉住了，手心被它咬似的鉗一下，又
從手腕口邊溜出去了。所以，我們小孩子。只能去捉小沙洞裡的小沙蟹。
有一天，我和小夥伴結伴去灘上玩，看見灘頭有個沙蟹洞，趕緊用手直插下去把洞
挖開，把浮沙挖盡，直至洞底，但奇怪的是洞中卻無蟹。而我的小夥伴，卻在我旁邊小
蟹洞裡捉到了一隻小沙蟹。我問他：“你是怎麼捉到的？” 他說：“捉沙蟹是有技巧的。”
他告訴我，捉沙蟹先要觀察蟹洞口。我挖的那個蟹洞，洞口沙泥是乾燥的，說明這是
昨天打的洞，今天早上，沙蟹早就轉移而不在洞內了。相反，他挖的那個蟹洞，洞口潮
濕而又浮沙，說明這是沙蟹剛挖的新洞，洞內肯定有沙蟹了。聽此一說，我恍然大悟。
不一會兒，我又挖了一個沙蟹洞，洞口沙泥是濕的，旁邊有浮沙，我想這次肯定能捉到
小沙蟹了。我兩手扒沙，快速地挖，一直挖到了洞底，但出乎我的意外，洞內仍無小沙
蟹。
我滿臉疑惑地看著小夥伴。他笑著說：“別急！你的那只小沙蟹，躲在旁邊那個蟹
洞裡。” 說著，他用手扒開我旁邊那個沙蟹洞，果然有只小沙蟹藏在沙洞內，被我們
活捉了。說起此事，可真有點神了。
我問小夥伴：“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說：“爸爸告訴我，小沙蟹很聰明，它比老
蟹狡猾。老蟹打洞直通通的，小蟹打洞，洞中有洞，洞旁竄洞，除了主洞外，旁邊還有
洞，不知道的很難捉到它。”
我說：“你爸爸真聰明”。小夥伴說：“你忘了，我爸爸是幹什麼的？他是專門捕
蟹的呀！”
後來，浙東海島流傳著一首民謠：“老蟹還是小蟹乖，小蟹打洞會轉彎。”
釣海鷗
海鷗，天上飛翔的鷗鳥，能釣嗎？怎麼釣？不要說大陸內地的人們聞所未聞，就是
舟山群島其他小島的人也疑惑不解。但在我的童年，在雪花飄灑寒冷的冬天，我和家鄉
的小夥伴們，確實在家鄉的南港沙灘釣過海鷗，而且還釣了一隻大海鷗哩 !
然而，說起海鷗，我就想起了魯迅的小說“故鄉”。在魯迅的小說裡，他寫了閏土、
海和瓜地。對此，魯迅曾有如此的描寫：“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
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
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的刺去，那猹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胯下逃走了。….”這
個少年便是閏土。
接著，魯迅寫了捉鳥和跳魚 .。閏土說：”捕鳥須大雪下了才好。我們沙地上下了
雪，我掃出一塊空地來，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秕穀，看鳥雀來吃時，我遠遠地
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麼都有：稻雞，角雞，鵓鴣，藍
背……。”後來，閏土又說了一些管瓜、胡叉、狡猾的猹和海邊撿鬼見怕、觀音手等貝
殼的事兒，還有潮汛要來的時候，有許多跳魚兒只是跳。於是 ,, 魯迅才覺得他只看見
院子裡高牆上的四角天空，素不知海邊還有這許多新鮮的事兒呢。
從小說描寫的場景看，閏土生活的應是紹興沿海的濱海村落，這才有沙田、管瓜、
猹和跳魚，以及冬天捉小鳥等事兒。、
但我的家鄉黃龍島，是個遠離大陸的孤懸小島，環境與此大不相同。而釣海鷗與捉
小鳥，又有區別。但有一點是相通的，釣海鷗和捉小鳥，都是在寒冷的冬天進行。
那年冬天，正是三九嚴寒最冷的一天，海上己連續發了三天大風，南港嶴裡漁船都
停航休息，海面上一點魚毛都沒有。唯有大批海鷗從港外飛進嶴來，鳴叫著在空中盤旋，
在艱難地尋找著食物。
這時候，我和小夥伴們就開始布鉤釣海鷗了。其實，布鉤的方法並不複雜，我們用
一條很長的釣線，緊挨著“航緝”從灘上布下去，直至潮水跟頭，再在釣鉤上紮上個帶
魚片兒作誘餌，布鉤的任務基本完成了。
那麼“ 航緝“是個什麼東西呢？為什麼釣海鷗只能在我家鄉發生？這就與家鄉黃龍
島的獨特生產習俗有關聯。
黃龍島是以近洋張網作業為主的島嶼，為及時撈取網中的魚蝦，漁民每天要出海二、
三次。若每天出海、返肮，都要頻繁地起錨、拋錨，這實在也大麻煩了，於是漁民們想
了個用航緝代錨的辦法：即用一條長長的航緝，一頭在港心打樁固定在海底，一頭固定
在靠岸邊的沙灘上，在航緝中再縛若千浮筒，使之浮於海上，並作標記。當船停泊時，
漁民用航緝把船固定在港心，出航時把航緝拋入海中 , 從此不再起錨、拋錨了。 這就
是家鄉黃龍島“航緝”的由來與功能。
但這航緝代錨的方式，除黃龍島外很少被別地所採用，而航緝又是用細竹條和麻繩
絞成的特製輯索，因此當我們所布的釣鷗線，緊挨著航緝並與它色彩相一致，海鷗誤以
為釣線就是航緝，海鷗被騙上當了。反之，若無航緝作掩護，海鷗是絕對不會上鉤的。
那一天，我和幾個小夥伴，從下午二時起就守護在沙灘上。但這守灘的活兒雖非重活，
卻是十分的寂寞和辛勞。一是海鷗機靈，一有響動，它就不下來啄食了。因此，我們必
須躲得遠遠的，躲在一艘遠離海邊的翻擱的小船下，這才不被海鷗所發現。二是寒冬臘
月，朔風刺骨，空曠的沙灘上空無一人，不久又下起了鵝毛大雪。寒風挾帶著雪花和飛
沙向我們一陣陣襲來，凍得我們直哆嗦。這樣的死守，真的很艱難。
那天下午，直至傍晚，我們己守候了三個多小時還未見海鷗上鉤，大家有點不耐煩
了。有個小夥伴說：“撤了吧！” 我說：“別！你看，有只海鷗快下來了！” 我這一
說，大家這才打起精神往海邊看。果然，有只白頭銀翅的海鷗，在我們魚鉤的上空己盤
旋良久，突然一個下垂動作，向我們下鉤的魚餌直撲下來，我們為此感到興奮和緊張。
但不知何故，它到了魚餌邊，只是在“航緝”邊走來走去，觀望良久而不啄食，一會兒
卻撲撲翅膀飛走了。
守候了半天，大家見鷗未上鉤，難免有點失望。稍後，有個小夥伴，又想藉口要收
場了，我不同意。我說：“別！釣海鷗要有耐心。剛才那是只經驗豐富的老海鷗，它是
不會輕易上鉤的。”我又說：“我們不要洩氣。港口內有這麼多的海鷗，在這三天內又
連續颳風，港口內已無食可吃。說不定有饑餓難忍的海鷗，饑不擇食的呢！” 聽此一
說，大家覺得我言之有理，最後決定再堅守。
果然，稍待一會兒，又有一隻銀灰色的海鷗，鳴叫著從空中飛來，直撲我們的下鉤
處。而其動作敏捷，眼看就要上鉤了，我們再次感到興奮和緊張。。
但是，誰能想到此時會突然從岸上竄下一隻小狗來，揮動著尾巴，“汪汪汪“地叫
著跑到海邊去，把那只快要上鉤的海鷗嚇跑了，我們的希望再次落空。
天色是越來越暗了，雪也越下越大，眼看該天的釣鷗難有收穫，我也只得同意收場
了。正在此時，又有意外。那只白頭銀翅的老海鷗，居然又飛了回來。也許如我所說，
它已是三天不進食，饑餓難忍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因此，這一次它也顧不了許多，瞄
準目標，從空中飛撲下來，一張口把魚餌帶鉤都吞進嘴裡去了。雖說它拚命地再三掙扎，
卻是跑不掉、飛不走了。
此時，我們見狀大喜，忙從藏身處奔了出來。我們奔到下鉤處，舉起海鷗，面對大海，
面向大雪紛飛的沙灘和天空，狂歡地大聲呼喊：“我們釣到海鷗了！釣到海鷗了！”
( 金德章 / 舟山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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