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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省旅台灣同鄉聯誼總會
     

捉 蟋 蟀

鐘一凡

  日以歡愉為佳節,歲以秋天為旺季。每逢秋風颯颯、秋雨瀝瀝之際,便是秋蟲啾啾 之時,蛐蛐如約而至,翩然而降。曠野裡,紡織娘在織織織,其他秋蟲在唧唧唧,而蟋 蟀們瞿瞿瞿的呻吟聲,粗一聲,細一聲;近一聲,遠一聲;一聲聲,一陣陣;邇邇邈邈、 輕輕重重的歌吟,時而此起彼伏,時而幽遠蒼涼,時而低迷淒婉,時而高歌猛進,時而 明亮歡快,組成了一部氣勢恢宏的田園奏鳴曲。
     曾記得我在少兒年代就玩起了“蟲”。在捉蟋蟀之前,我先做好關蟋蟀籠,鋸兩節 為一段的竹筒,當中留著節,兩端不留。然後用刀在竹節中間削出一條窄窄的縫。這樣 一具蟋蟀的小籠就做成了。屆時,待涼颸輕拂,河清海晏之時,伴隨著“明月皎月光, 促織鳴東牆”,我約了三五知己披星戴月開始了捉蟲的行程。其時,涓涓夜露濕芒鞋, 瑟瑟晚風寒衣衫;一行行麥壟,一塊塊棉田,一片片菜地,一畦畦秧田,一切皆融入月 夜的帷幕中。鑽土為穴的蟋蟀,唯雄性方能鳴叫。一蛩鳴影,百蟲鳴聲,不肯消歇。此 時蟋蟀們,或匿於草叢,或隱於牆縫,或藏于石罅,或躲於樹根,或鑽於洞穴。只要耳 聞蟲鳴,我便立即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噓—我們便躡手躡腳,貓著腰,弓著背,立刻 由立姿換成蹲姿,時而鑽入豆棚,時而潛於菜地,時而匿身瓜田,時而秘藏樹下,時而 把一側耳朵緊貼地面諦聽,凝神屏息,呼不給吸,調動著身上的每一根纖維的認真,啟 動起身體中每一個細胞的仔細;口將言而囁嚅,足將行而踟躕。但那蟋蟀也耳靈目明, 只要聞得人跫音漸進,便寂然斂聲,噤若寒蟬。我們只能漸漸辨明蟲鳴的方向和位置, 在希望的曙色和失望的暝色中,佇立如雕像,等待其再次嘯傲江湖,迨“鳴放點”確鑿 無疑了,便將手電筒的光束聚焦於蟲鳴處,雙手忙碌地翻磚掘地、掀缸倒甕、拔葉尋草。 一般情況下,這蟲就像孫悟空逃不出如來佛的手心一樣,入吾彀中矣。當然也有多次讓 這位跳高專家跳出包圍圈,逃匿的憾事,它們會利用天然高超的彈跳技術,在你眼前一 閃而過,一晃而逝,當你東一撲,西一按被弄得眼花繚亂時,它們早已消逝得無影無蹤。 有時它聒噪之聲雖優美華麗,而抓到手一看,不是斷了須的、拗了尾的便是折了臂的獨 臂將軍也。於是,在下也採取款待老弱病殘和優待俘虜的政策,不濫殺無辜,從輕發落 予以開釋放生。有時因亂翻石頭釀成壓死、壓傷或壓殘了蟋蟀也是常事。見到碩大的, 儘管屬殘疾人,然看其乃龐然大物,仍捉將回去,以錘煉其他蟋蟀的作戰功夫作為陪練、 輔佐大將軍平步青雲。當然,最好是抓到秋毫無犯毛髮無損全須全尾的蟲;因為蟋蟀一 有殘疾,既賣不了高價,賣相又難看;猶如巾幗英雄穆桂英,如若折拗了一根美槍須, 焉有颯爽英姿、威猛勇武的英雄氣概乎?有時翻開草甸,看到一對正在交媾貼鈴的夫妻 蟲時,我們就成蟲之美、好事成雙,將它們一同帶走,作為隨軍夫婦,不讓其分居兩地, 以免人為的製造蟋蟀的相思淚。
   自然,迨我們捉蟲滿載而歸時,田疇裡所見:阡陌如繡,田地似錦,麥子金子般的 黃,蔬菜翡翠般的綠,辣椒瑪瑙般的紅。可我們的臉上可能被泥土、雜草等濡塗成了花 花綠綠的大花臉;衣物被荊棘撕得東一條,西一塊,襤褸不堪,猶如萬國旗般迎風招展; 胳膊與腿上,被蚊叮蟲咬,弄得紅一塊、紫一塊;腳上,走一路,露珠滾一路,踏碎一 路,濡磨得像剛剛從水稻田裡拔出腳拖泥帶水的雙履,泥人似的,充滿鄉土野氣;然而, 心花卻是千朵盛開,萬般怒放,嘴咧得宛如一朵盛開的荷花,久久地合不攏。

  

( 鐘一凡 / 寧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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