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水不停的下著，我站在窗前凝視著窗外的雨點，思念父親的感情也隨之濃濃 地襲上我的心頭。1994 年十一月八日，是我刻骨銘心的日子，我至親至愛的父親走完 了他那艱難的一生，離我們而去，留下無盡的哀思。

　　父親在 50 年代曾是小鎮農村合作社社長，在我十歲那年，父親被下放到離小鎮十多 里遠的一個小山村當農民。為了我們的學習，我和母親及姐妹們仍住小鎮。父親每天天 不亮便從小鎮出發到小山村勞動，晚上很晚才回家，農忙時，便在小山村搭個草棚安宿。 當時種地靠人糞肥，父親常要挑人糞肥去小山村種田，晚上回來還得帶一擔糧食、蔬菜、 柴等回家。一年中，沒幾天不用那根用硬木做的、已被父親肩膀磨得亮亮的扁擔。從此， 父親便成日勞作在小山村那一片貧瘠的田野裡，扁擔成了他親密的夥伴。

　　父親總有忙不完的活，忙完田裡忙山裡，忙完山裡忙家裡，一年到頭很難看見他清 閒地休息幾天，起早摸黑已成了父親的習慣。家中雜事大都由母親操持，唯獨我們兄妹 的學習他抓得很緊，一有空便要瞭解我們的學習情況。父親認為自己文化低，再苦也要 讓孩子們多讀書有出息。家中總是省吃儉用供我們讀書，農閒時，父親又用扁擔去幫供 銷社挑貨，掙錢給我們交學費。

　　十七歲，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麗水師範學校，接到入學通知那天，全家人都十分高 興。父親還特意買了點肉和酒來慶祝。當時我們山裡人不知，文化大革命已經開始。最 後，我的人學通知書也成了一張留作紀念的藏物，父親為此大病一場。為減輕父親的負 擔，我托人介紹在離小鎮三十里的山鄉完小代課。去學校那天，父親堅持要送我。他用 那根鋥亮的扁擔挑著行李，我提著小包緊跟在後，好幾次我想接過扁擔挑上一段，都被 父親拒絕了，“你讀書人，肩嫩，還是我挑好”，說著擦一把汗又大步走去。五十多歲 的父親，挑擔子時身子已向前微傾，他努力顯出輕鬆的樣子。我看著他的背影和那根發 亮的扁擔時，淚水很快地流下來，但我趕緊拭幹了淚，怕他看見，也怕路人看見……正 午，我們到了山鄉小學。老師們幫著搬行李，安排我們吃過中飯，父親便忙著為我整理 房間，鋪設床鋪，他邊整理邊叮囑我，“要虛心好學，多請教別人”，又囑校同事，“孩 子年輕不懂事，請多多幫助、照應。我心裡暗笑他囉嗦，太迂，我已是大人了，難道還 不能料理自己麼。唉，現在想起，那時真是太幼稚了。下午三時，父親看看一切安排好 了，便背起扁擔準備回家，我和老師們都勸他第二天回去，可父親捨不得浪費一天時間， 還是堅持回去。在校外，我靜靜的望著父親的背影和背在肩上的扁擔遠去……我的心久 久不能平靜，眼裡已是淚光晶瑩。

　　過了一年，又是父親用那根扁擔來山鄉小學挑回我的行李，送我去當了煤礦工人。 離開家鄉，與父親相見少了，可每當我想起父親的背影和扁擔，我的眼淚就會情不自禁 地流下來。為了照顧父母，終於，在父親六十歲那年，我調到農村金融部門工作，回到 了家鄉父親身邊。父親依然成日起早摸黑的在小山村勞作，流逝的年華已給父親帶來許 多白髮，在他的整個前額和雙頰上的皺紋是時間老人鐫刻的銘文，上面記載著父親經過 生活的征途考驗的智慧的體現，背也有些彎了，挑起擔來更是向前傾了。我便堅持每天 下班後去半路接他，幫他挑上一段路，他總是勸我自己工作要緊，空時多照顧輔導孩子 的學習。

　　時過二十四載，每個日日夜夜，父親的背影和扁擔時時浮現腦海，那麼親切、真實。 父親一生勤勞樸實、為人正直，不但深受族人的尊敬愛戴，也受到當地近鄰好友的好評。 他去世後有四百多人來家弔喪，三百多人為他送葬，這在當地是很少見的，可見父親的為人。高爾基說：父愛是一部震撼心靈的巨著，讀懂了它你就讀懂了整個人生！父親堅 毅的背影和肩上的扁擔清晰可見父愛如山，穩重厚實而威嚴，父愛如水，熠熠燃燒而溫 暖，父愛如天，寬廣蔚藍而博大。

　　父親離開了我們，儘管他那清貧的一生未給我們留下什麼，但父親的勤勞、樸實、 正直、公私分明的品格和那根扁擔，是留給我們最好的精神財富，讓我們終身享用。不 知道父親一生中曾走過多少坎坷，但我曉知他在堅持，不論生活給了他多大壓力，多苦 的生命哲學，他都在努力讀，用心詮釋，真誠奉獻。父親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不是高樓 新房，而是養育了四個能真切體念他勞苦的兒女，這是父親最感欣慰的生命事蹟吧！而 作為心懷感恩的我們，我想努力踐行慈孝二字，做好父親，完成父輩未完成的事業…… 如今，孫子、孫女都巳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父親地下有知，肯定會高興的。

（張先林 / 遂昌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