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五月二十八日，筆者來到杭州大運河畔浙江圖書館古籍部原主任和研究館 員、浙江省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余紹宋研究學會副秘書長余子安先生的家中，採訪他 爺爺余紹宋先生的往事。在一上午的採訪中，余子安先生講了他爺爺余紹宋歷經清代、 民國到新中國三個朝代，在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後經鄧小平辦公室批示後獲得平反等往 事，其中梁啟超與余紹宋之間的筆墨情緣，稱得上兩位文化名家間的一段佳話。

梁余彼此曾是上下級

　　 眾所周知：梁啟超先生是中國近代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史學家、文學家。戊 戌變法（百日維新）領袖之一、中國近代維新派、新法家代表人物。梁啟超與余紹宋是 怎麼走到一起來的呢？說來話長。

　　 1873 年二月二十三日，梁啟超出生在廣東新會茶坑村一個鄉紳家庭，他四歲起居家 就讀，跟祖父梁維清識字，祖父經常給他講述“亡宋、亡明國難之事”，朗誦激動人心 的詩歌篇章，這也讓他受到了愛國主義教育。

　　 聰慧的梁啟超八歲學為文，九歲能綴千言。在清光緒年間，十七歲的青年梁啟超中 舉，後從師於康有為，成為資產階級改良派的宣傳家。在維新變法前，他與恩師康有為 一起聯合各省舉人發動“公車上書”運動，並先後領導北京和上海的強學會，又與黃遵 憲一起辦《時務報》，任長沙時務學堂的主講，並著《變法通議》為變法做宣傳。

　　 戊戌變法失敗後，梁啟超與康有為一起流亡日本，政治思想上逐漸走向保守，但是 他是近代文學革命運動的理論宣導者。逃亡日本後，梁啟超在《飲冰室合集》《夏威夷 遊記》中繼續推廣“詩界革命”，批判了以往那種詩中運用新名詞以表新意的做法。在 海外推動君主立憲。1911 年辛亥革命之後，已從日本回國的梁啟超一度入袁世凱政府， 擔任司法總長，就是在此期間他成了余紹宋的上級。

　　 余紹宋 ( 早年號樾園，晚年改為越園 )1883 年十一月五日（清光緒九年農曆十月初 六）生於浙江衢州府化龍巷，其祖居是浙江龍游縣城叢桂坊和高山背七果園，早在清嘉 慶年間因龍遊遭遇戰火，他的曾祖父余恩榮便舉家遷移至衢州城內定居。兒時的余紹宋 在愛好書畫的祖父余福溥、父親余慶椿的傳授下，先後在衢州府化龍巷“勵志書屋（家 塾）”和龍遊縣城“鳳梧書院”學習文化知識和書畫藝術。十三歲那年他父親去世後， 便由母親褚雪倌養育，並遵父遺囑師從被譽為“衢州道德文章第一人”的王耀周先生苦 讀，被授“經世之學”。

　　 年輕的余紹宋思想進步，他在赴日本留學前，就在衢州辦過“天足會”，反對婦女 纏足，自己帶著剪辮子。而且發動過抵制美貨運動，還到上海與進步人士接觸過，後 來他與馬敘倫受邀到江山縣進步人士毛雲鵬辦的江山中學堂當過教師，後因無辜被捲入 “慈禧畫片案”而失業。

　　 1904 年，二十三歲的余紹宋與鄰近的安徽儒商曹聞韶的次女曹越弟喜結良緣。1905 年夏秋之交，由其岳父曹聞韶出資，讓他踏上了東渡日本的留學之路（後來他的兩個妻 弟曹更生、曹友生也留學日本，則由他支持一部分費用），浙江當時同去的有郁達夫的 哥哥郁華等六人。到日本後，他先進入東京高等日語學堂學日語，次年拿到結業證書。 他最初本想學習鐵道專業，但當時去日本留學的中國學生中，有許多人選擇了法政專 業，因為他們都希望通過掌握近代法政制度，來改革當時中國的體制，實現國強民富的 願望。因此，他也選擇了東京法政大學。

　　 經過六年海外苦讀，1910 年 ( 即宣統二年）秋天余紹宋就獲得日本東京法政大學 的畢業證書。他回到國內時清廷已經取消科舉制度，規定對凡是從歐美留學歸來的留學生就直接賜予進士，而對從日本留學歸來的留學生則賜予舉人。余紹宋的表叔梁鼎芬當 時在京城做官，經表叔出面推薦，不久他便被清廷授“法律科舉人”和清政府的外務部 被授主事一職，並按清政府出使日本大臣的身份發給證明書。沒想到 1911 年十月十日 辛亥革命在武昌爆發，清朝從此走到了歷史的盡頭，參加工作不到一年的余紹宋幾乎連 官場的情況都沒有搞清楚就失業了，他無奈地收拾好簡單的行李，經上海輾轉回到了老 家。

　　 1912 年一月一日，孫中山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二月十二日，清朝末代皇帝溥 儀被迫頒詔宣佈退位。同年三月十日北洋軍閥袁世凱靠手中的兵權，接替孫中山就任臨 時大總統。袁世凱掌權的民國政府（也稱北洋政府）開始招人，當時在浙江公立法政學 堂任教務主任的余紹宋便於 1913 年回到北京，先在民國眾議院任秘書、代理秘書長， 後又到司法部任僉事。就是在此期間，他成了司法部次長梁啟超的部下。1913 年十月 十日袁世凱就任正式大總統，任命進步黨的熊希齡為內閣總理，九月內閣組成，梁啟超 被提拔為司法部總長。在工作的交往中，梁啟超對這個小自己十歲的年輕人非常賞識。 特別是余紹宋起草的公文用詞嚴謹準確、語言流暢、而且字跡工整，書法和繪畫水準也 高。在彙報工作時，他思路清晰、條理清楚、學識博雅。因此，彼此都談得很投機，工 作配合也十分默契，並留下了良好印象。

梁餘工作出現變故

　　 1914 年（民國三年）初，袁世凱正式當上大總統還不到半年時間，就為復辟帝制就 下令取消國會。同年農曆二月，熊希齡內閣倒臺。袁世凱則改任梁啟超為幣制局總裁（相 當於現在的人民銀行行長），但這個職位對想建立法制的梁啟超來說，實在難以引起興 趣。是年農曆十二月，他辭去幣制局總裁之職，攜夫人王桂芩女士遷往天津。此後，袁 世凱又任命梁啟超為政治顧問，委派他考察地方司法教育事宜，梁啟超都推堅辭未就。 特別是對袁世凱接受“二十一條”和企圖帝制自為的行徑，梁啟超是堅決反對的。

　　 梁啟超在司法部擔任總長後，余紹宋便經梁啟超推薦由司法部僉事提拔為司法部參 事、高等文官甄別委員會委員、高等文官懲戒委員會委員等職。在梁啟超去職後，余紹 宋於 1920 年任代理司法部次長，1921 年升遷為司法部次長，期間還暫時代理了司法總 長職務。1914 年六月三十日，袁世凱下令各省“都督”變“將軍”。1916 年建立年號 為洪憲的中華帝國，受到全國上下聲討，同年六月六日他因尿毒癥不治而死，結束了心 中的“皇帝夢”。1921 年，法帝國主義以中法合辦名義開設的“中法實業銀行”倒閉， 翌年法國政府與北洋軍閥政府秘密協議，法國以退還一部分庚子賠款恢復“中法實業銀 行”為誘餌，要中國以金佛郎 ( 即法郎，當時法郎紙幣貶值，金法郎實際並不存在 ) 償 付對法庚子賠款，使中國多付關銀 6200 餘萬兩。此後法政府又聯合比利時、義大利、 西班牙要求四國庚子賠款都以金法郎計算，並串通英美等國，扣留關稅餘款，以壓迫中 國政府。1924 年四月，當時任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執政（相當於國家元首）的北洋軍閥 段祺瑞，與法國簽訂《中法協定》，接受了法國的要求。俗稱“金法郎案”。消息傳出， 舉國憤怒。許多愛國學生陸續上街抗議。1926 年三月十八日，段祺瑞執政府所屬的衛 隊竟開槍殺害愛國學生，時任司法次長的余紹宋憤然提交了辭職報告，遂辭去司法部次 長一職職。

　　 深知官場險惡的余紹宋在辭職前後，曾兼任北京國立法政專門學校校長和教授、國 立北平美術專科學校教授、國務院顧問等職。期間他與梁啟超一直保持著聯繫。1921 年，他受龍游老家的鄉紳委託擔負起編撰《龍遊縣誌》的重任。雖然當時他在京城擔負 著“要職”，但由於真正掌權的還是軍閥，所以他便有空暇編撰此書。經過三年的筆耕， 1925 年他編撰成《龍遊縣誌》，並請老上司梁啟超為其作序。梁欣然為之作序並高度 讚賞：“這是一次成功的志書修纂，越園之治學也，實事求是，無征不信，純采科學家 最嚴正之態度，剖析力極敏，組織力極強，故能駕馭其所得之正確資料，若金在爐、惟 所鑄焉。”這部 120 萬字的《龍遊縣誌》問世後，便被列為民國四大優秀方志之一，從 而奠定了他在方志領域中的地位。後來，他自然成為浙江通志館館長最理想的人選。當 然，梁余之間的友誼也得到了加深。

梁餘在津門以書畫交誼

　　 1927 年一月，以培養司法人才的司法儲才館成立，樂於建立中國法制的梁啟超擔任了 館長，並請余紹宋出任副館長。因梁啟超身患腎病不能過公勞累，大部分事務交由余紹 宋處理。在他的精心籌備下，一月十七日下午，司法儲才館舉行開館儀式，先由梁啟超 致開會詞，再由余紹宋作籌備情況及今後辦學的報告，最後由司法總長羅文幹致訓詞。 同年四月，因軍閥張作霖逮捕了李大釗等六十多進步人士，導致局勢出現不良變化。加 上梁啟超腎病變重，右腎摘除後常有便血出現，他不得不停止在清華大學等處的講學， 從北京返回天津飲冰室療養。

　　 余紹宋也於這年七月七日辭去在京城擔任的司法儲才館副館長等所有職務，前往天 津飲冰室探望老上司梁啟超和在南開中學讀書的兒子余翼。飲冰室是梁啟超的書齋，系 義大利建築師白羅尼歐專為其設計，地處天津民族路 44 號和 46 號，建於 1924 年，建 築面積 949.50 平方米，造型別致典雅。書齋為淺灰色兩層洋樓，首層為其書房，二樓 做臥室和會客。梁啟超後期著述《飲冰室合集》均於此完成。自 1919 年至 1929 年，梁 啟超晚年的政治活動和寫作就是在這裡進行的。梁啟超、余紹宋彼此相見格外親熱，聊 了很多心裡話，包括對北洋政府賣國殃民罪行的譴責，他們的看法非常一致。余紹宋還 從北京協和醫院給梁啟超購置了一些治腎病的好藥，梁啟超高興地說：“您來看我比吃 什麼藥都靈，我的心情好了病就輕多了。”那段時間，余紹宋寄居友人郭芸夫家，郭芸 夫是津門紳商、詩人，其宅也在義大利租界內，距梁啟超飲冰室不遠，因此他就變成了 飲冰室的常客。期間，余紹宋也曾為郭芸夫畫了多幅畫和書法相贈。

　　 余紹宋家學源遠，曾祖父余恩榮在道光十二年中舉，從咸豐三年前往廣東為官，曾 先後任西寧、海陽、東莞、德慶、文昌、南海等多個知縣、知州。上溯七代，俱善書畫， 家藏頗富。余紹宋兒時就開始練習書法，起步就學顏真卿，後來遍學唐代其他各家書法， 為以後成為書法大家奠定了深厚的基礎。因此他善屬文、精鑒賞、長方志、富藏書，又 善畫梅蘭竹菊，更工墨竹。其山水軸《晚秋》，上世紀 20 年代曾在莫斯科、柏林、巴 黎展出，名震一時。《龍丘山圖》層巒疊嶂，氣勢雄偉，為其山水畫之代表作。他所繪 風、雨、雪、月四幀墨竹，為日本天皇裕仁母親重金收購。

　　 在天津逗留期間，梁啟超、余紹宋除了共話同在司法部和司法儲才館任職之時的情 誼，還探討交流治學方面的經驗。閒聊之際，余紹宋還常在飲冰室或舊樓書房中揮毫寫 字作畫。梁啟超為方便其作畫，還專門在臥室臨窗處，特意安置了一張高架畫案，讓余 紹宋在較適合的光線下輕鬆地作畫了。梁啟超每每伺於左右，“每出所藏舊紙墨索作”。 這是個生動有趣的場景。別人都知道這是梁啟超興致所至，也不便上前幫忙。余紹宋受 此禮遇，並不拘束，總是興致盎然。他運筆揮灑、潑墨恣肆，“或五日、十日作一水石， 或食頃盡數紙。”1928 年六月，他還特意給新婚的梁思成和林徽因畫了桃花、蘭竹、 山水、磐石四頁冊頁，每幅均有題跋：其一為桃花，題跋“宜其家室”；其二為蘭竹， 題跋“翠竹漪漪，芳蘭寂寂，同志相期，盟心如石”；其三山水，題跋“如山如河”； 其四磐石，題跋“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等吉祥詞語表示祝賀。余紹宋不僅在飲冰 室開了個“畫室”，有時也陪喜歡搓麻將的梁啟超玩幾盤，為飲冰室增添了歡樂，以減 輕了病魔對梁啟超身體的折磨。

　　 梁啟超不僅給每個孩子寫了一首詩，並請余紹宋配上畫，另給每位孩子題詩配畫的 紙扇子一把，同時還請余紹宋為其孩子授美術課，教他們作畫。據梁啟超的夫人王桂芩 女士和兒子梁思成、梁思達、梁思禮等家人回憶：余紹宋是個大嗓門，說話痛快，性情 坦率。他經常在午休後造訪飲冰室，常常是一進樓下過廳就高聲詢問“梁任公在家沒 有”，如看見梁氏家人、僕人則談笑無忌。父親在二樓一聽是他“大駕光臨”，趕緊走 到樓梯口來迎接，而且總會幾句玩笑。在飲冰室新樓大廳裡，曾懸有一張巨幅畫作—— 《雙松圖》。這是由余紹宋畫、梁啟超題詩的傑作。梁啟超的孩子梁思成、梁思達、梁 思禮等對此都有很深的印象。不僅因為這幅畫很大、需仰視而觀，也因余紹宋創作這幅 畫時，大家就圍在畫案前把整個繪製過程看了個滿眼。梁啟超曾抱病致書上海商務印 書館董事長張元濟，向家在浙江海鹽的張元濟推薦浙江老鄉余紹宋，希望張元濟的商務 印書館能留住這位著名學者。但是，已經考慮成熟的余紹宋沒有去上海，而是從天津回 到杭州，在杭州北山街上租下一處平房開始其在杭州的定居，每天揮毫潑墨寫書法或繪畫。

　　 腎病纏身並未影響梁啟超在學術上的孜孜以求。他開始著手編纂《中國圖書大辭 典》，“撰諸家書目提要，陳數十百種簿錄之書於案頭，朝夕探討。”1928 年二月， 余紹宋此前回家探望老母后重返天津，開始草創《中國美術史》，繼續編撰《書畫書錄 題解》一書。令余紹宋感到非常榮幸的是，在數月時間裡，他竟得以“盡窺飲冰室之所 藏”。飲冰室裡“典籍充陳，細钜賅備”，令“行篋無書”的余紹宋大喜過望。他“輒 就借閱”，“恣搜飽覽，以饜所需”。經梁啟超推薦，余紹宋於同年五月在兒子余翼上 學的南開學校講演《初學鑒畫法》，講稿還被刊發到了該校校刊上。這年 7 月他離開津 門回杭時，《書畫書錄題解》一書已完成了初稿的三分之二。在天津逗留 9 個月的時間 內，梁餘之間真是結下了非常深厚的友誼。

　　 余紹宋於 1928 年七月二十日從天津回到杭州定居後，最初那些年主要以寫字作畫 為生。在京城做官時，他的書法就已有很高的知名度。康有為、陳寶琛等人都很欣賞他 的書法，有人甚至還稱余紹宋為“北方書法第一人”。在抗戰前的數年中，正是余紹宋 賣畫鬻書的黃金時代，每年的收入僅次於上海的張大千、吳湖帆等。北京的榮寶齋、韻 古齋，上海的朵雲軒、九華堂，杭州的西泠印社、浣花齋等名店都經營他的書畫作品。 所以，定居在杭州的余紹宋，也就有能力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1929 年農曆一月十九日，梁啟超在北京協和醫院治病的梁啟超溘然長逝，終年 五十六歲。梁啟超病逝後，余紹宋淚如雨下，他本想趕赴北京與老上司作最後的告別， 但因當時交通不便，無法預期趕到，只能發了封唁電，深切悼念老上司、好朋友梁啟超。 隨後，梁啟超侄兒梁廷燦致函余紹宋，商討梁啟超年譜和遺著編訂事宜。余紹宋便提出 “《梁啟超遺著和年譜》不宜附錄先前出版的《飲冰室合集》，因另輯《梁氏遺書》” 等意見。梁啟超去世後不久，家人將其飲冰室大量藏書捐給北京圖書館，為方便讀者借 閱，北京圖書館專門編制了《梁氏飲冰室藏書目錄》，北京圖書館館長袁守和從梁家人 中獲悉余紹宋當年在天津時曾翻閱過這批藏書，便請其為此書作序，他便欣然命筆，從 不同角度對梁氏飲冰室藏書作了全面剖折，並高度評價梁啟超的深厚的文化修養。

　　 1930 年，余紹宋用自己的“稿酬”買下了杭州菩提寺路旁的一畝二分地，建起了面 積為 570 餘平方米的別墅——“歸硯樓”（又將樓內的大堂命名為“寒柯堂”）。余 紹宋將自己的別墅命名為“歸硯樓”，也就是公開表達了自己遠離官場，潛心書畫的決 心。在杭州期間，余紹宋曾擔任《東南日報》創辦的《金石書畫報》副刊，並精心繪製 《歸硯樓娛親圖卷》。還完成了《畫法要錄》《畫法要錄二遍》《中國畫學源流之概 觀》《梁節庵先生遺詩》。特別是他編著的中國美術史上的重要著作——《書畫書錄解 題》，以收錄豐富、考證翔實、評論精闢而著稱於世。因此，美術界有名家評論稱：“不 讀《書畫書錄解題》，不可以論中國書畫藝術。”可見此書之重要價值。1937 年十二 月二十四日，日寇佔領杭州。此前，余紹宋棄下他的大量藏書、字畫，告別歸硯樓，逃 難去了故鄉龍遊。他躲在山鄉沐塵村繼續著書作畫不止。1942 年，戰時的浙江省政府 決定成立浙江省徵集史料委員會，並任命余紹宋擔任該委員會的主任。1943 年，當時 的浙江省政府又在浙江省徵集史料委員會的基礎上成立了浙江省通志館，余紹宋被任命 為通志館館長。當時，浙江通志館設在麗水雲和縣大坪村，余紹宋帶領多位學者開始在 艱難的抗戰年代編纂新的《浙江通志》。1945 年八月，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取得了偉 大的勝利。在時任浙江省建設廳廳長阮毅成的聯繫下，余紹宋領導的浙江通志館回到杭 州，進入北山街旁的楊莊（即今天的鏡湖廳景區）內辦公。

　　 根據余紹宋的安排，編纂《浙江通志》的時間共需八年，前六年為編纂期，後兩年 為審稿期。從 1943 年到 1949 年，經過他和同仁們的努力，如願完成《重修浙江通志》 初稿 125 冊。在 1949 年三月，考慮到當時的時局，浙江通志館關門停止了館務，後所 有資料併入浙江圖書館。同年五月三日，杭州解放。當時擔任浙江人民和平促進委員會 主任的余紹宋因拔牙出血不止，隨後胃又出血，不幸得了敗血症，於六月三十日下午在 杭州思鑫坊萱壽裡“寒柯堂”不幸去世了，時年六十七歲。

　　 1950 年三月，余紹宋的兒子余翼（余子安的父親）等三兄弟將父親生前的藏書 16000 餘冊及近千件古書畫、碑帖，裝了十卡車捐贈給浙江省政府。因余紹宋還有杭州思鑫坊寒柯堂別墅等遺產，餘翼便把妻子的金銀首飾變賣掉，交了 3000 萬元（現在為 3000 元）的遺產稅。這年九月，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省人民政府主席、省軍管會主席 譚震林，還親自簽署褒獎狀給予表彰。

　　 余紹宋去世後，曾受到不公正的對待。1951 年八月，被龍遊縣法庭無端戴上所謂 “官僚反革命”的帽子。1956 年八月，時任浙江省長沙文漢曾指示重查“余紹宋反革 命案”，公正看待和評價一位近代知名的學者，但由於後來發生了“反右”等運動，就 難以平反了。直到中共二一屆三中全會召開後，經余紹宋長子余翼、長孫余子安無數次 的申訴，最終得到鄧小平辦公室的批示，在浙江省委、省政府的過問下，1984 年九月 十日，龍遊縣人民法院撤銷了 1951 年的錯誤判決書，為余紹宋平反恢復名譽。2018 年 一月二十二日，位於龍游縣龍洲街道祝家巷二號的余紹宋故居紀念館修繕完畢，並以舉 辦“寒柯遺韻”書畫展的形式對外開放，每天都有許多人前來參觀，余紹宋受到了後人 的尊敬。

(徐忠友 / 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