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她已進入花甲之年，滿頭堆銀。有道是“少年夫妻，老來伴。”越到中老 年，我越覺得她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半。我們相濡以沫四十五年，有多少往事值得 回味，值得述說，然而，言長紙短，只好深藏在我美好的記憶裡，慢慢細想回味其內涵。 回首四十五年來，她無私無悔地為我的工作和家庭做著奉獻，影響和教育著後代，她對 家是有功的。然而，她跟著我，福沒享多少，罪卻沒少遭，我曾經因她而悟出一句格言： “做女人難”，大半生來，我寫過不少文章，述說過不少我熟悉和不熟悉的人，今天也 該說說我的老伴了。老伴與我一樣，也是在窮孩子堆裡滾大的。她早年喪母，生活的擔 子過早的放在她的肩上。她的父親是商店營業員，在家的時間很少，無暇顧家。她是家 中二女，下面有倆弟（七歲、五歲），因失去了母親，無人照顧倆弟，母親的責任便自 然由她和姐姐擔當起來，大姐出嫁後，她更忙了，她要做飯，縫補，洗涮，家中大事小 事便擱在了她的心上。就是在這樣的逆境裡，她的學習在班裡還是名列前茅。然而，初 中沒畢業她退學了，開始在家裡做飯，為家裡理事，她開始承擔了生活的另一面。也就 是在這時候，她闖進了我的心裡。這也許是我們從小在一起長大，從小都生長在困難家 庭。心有靈犀一點通吧！不管怎麼說，我們相愛了。沒有花前月下的“人約黃昏後”， 更沒有柔情似水的“月上柳梢頭”，只有兩顆善良的心為各自困難的家庭而跳動。在一 起她談的最多的是如何照顧好她的父親和弟弟，我說的最多是如何使兩家走出困境。我 們倆“自由戀愛”的份兒就那麼一丁點兒。第一次見面，我按照母親的再三囑咐，把二 雙尼龍襪和一張五元錢的紅包塞到她手裡，她看著我，半天才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筆記本 和一支鋼筆給我——算是交換了訂親禮物。這時，她羞紅了臉，低下頭，我也始終沒說 話，第一次交往接觸沒有現今的浪漫情調，在平淡中過去。可一條紅線卻緊緊地把我和 她拴在一起。這雖然不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基本上是按照雙方老人事先安排 好的去辦的。這中間，鴻雁傳書，互訴衷情。遇到假期回家探親時，她總要走上幾裡路 到豐樹彎小村來接我，兩人相見，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兩情益篤。我愛她勤勞、樸實， 懂孝道，識大禮，且德貌雙全。她喜歡我熱心腸、多少有點才氣。

　　1970 年十月一日，我們在松陽縣靖居區領取了愛的憑證。當晚在靖居煤礦單身宿 舍裡，渡過了我們的新婚之夜。面對天上的一輪圓月，莽莽蒼山向我們道喜，祖國母親 向我們祝福！我在小屋裡昏黃的燈光下，又在你送的那個筆記本上，寫下了這樣的新婚 寄語：“燈下悄悄語，疑是夢囈中，灑盡艱辛淚，換來恩愛情。”

　　她勤快、能幹，1978 年招工在商業部門當了營業員，在單位積極工作。在家裡，做飯、 縫補，樣樣會做；每天把屋裡屋外收拾得乾乾淨淨。老伴非常節約，拿上錢捨不得花， 上街買菜買東西，都買降價的買便宜的，家裡水、電、煤氣老嫌比別人用得多，說不知 道節約。平時做的飯不夠了她先讓給別人，有了剩菜剩飯都是她吃，別人勸她別吃了， 她說：“不壞，倒了可惜。”就這脾氣，沒辦法。那繁雜無序的家務，是她一手承擔。 遠親近鄰，稀客貴賓，一切人情來往，家裡家外，扶老攜幼，一切打算料理，都是她一 手運籌應付。她把更多地時間讓給我搞好工作，解除了我的一切後顧之憂。老伴是個善 良賢慧的妻子，對我特別關心、特別愛護。令我難以忘懷的是剛結婚不久的一件小事， 那是 1969 年的一天，那時我們還很困難。倆人為一個雞蛋讓來推去掉在地上，她心疼 得流出眼淚哭了！　

　　“少年夫妻，老來伴”這話一點不假！幾次在生病住院期間，更顯示出她的溫存和關愛。 每天早上，為我洗臉，送來早餐；中午做好午餐，及時送到病房；晚飯後，為我擦拭清 洗，夜裡坐在床邊陪伴我，前年遇車事故，我骨折受傷，住院四個餘月，在大小便都要在床上拉的日子裡，老伴一直無怨無悔地守護在我身邊為我服務。

　　“老伴”，真是個令人動容的字眼。內含的，不僅是愛，更是一種不可取締的地位。 從新婚燕爾要修煉到“老伴”這個級別，大摡比從小公務員升到局級職位要難得多， 這裡得有多少包容、承擔、信任、欣賞和忠誠……當兩人開始互稱“老伴”，夫妻之間 才真正進入佳境。你不討厭他的“地中海”、啤酒肚，他只關心你的“三高”，不再在 意你的“三圍”。許多曾經十分敏感的話題，而今卻不時成為雙方互相逗趣的笑料！幸 福的老伴生活都是相似的，每天在罵罵咧咧爭爭吵吵中迎來陽光燦爛的新一天。說是罵 罵咧咧，其實是老伴間特有的打情罵俏。轉眼四十五年過去！其間，從“自由戀愛”到 結為伴侶，生兒育女，把一女一男撫養成人。讓我毫無牽掛地工作、當公僕，又常常勸 我在外幹事一定要為老百姓辦事，常常為我的丁點進步喜歡得徹夜難眠……而今，當初 一十八歲、滿頭秀髮、楚楚動人的大姑娘，已成花甲老太，現在，已經有了孫輩，成了 爺爺奶奶，相互間不是老伴兒又是什麼？

　　幾十年時光的沁潤已經把我和她的靈魂融合到了一起，心靈已經不再僅僅屬於他（她） 自己。為了表達對老伴兒的謝意，退休後，我陪她上天安門城樓看國旗，登八達嶺長城 當好漢；赴海南到天涯海角、遊美國、臺灣觀風景攬滄海，遊內蒙草地，山西古城五臺 山、杭州西湖、逛上海鬧市……北京、上海、海南、美國、臺灣等大中城市到處留下了 我們倆結伴而行的身影；飛機、火車、高鐵、輪船、公共汽車內多次飄出我倆會心的笑 聲……我想，在身體條件許可的情況下，我會每年帶她出去，坐坐高鐵、飛機，同把世 界來周遊！朝夕相處，相依為命，再來一個身心相伴的四十五年！

　　咳，心淨如水的老伴兒、無私無悔的老伴兒、善解人意的老伴兒喲！你讓我溫暖，讓我 感動。我將永遠慢慢地品味著老伴兒的內涵、老伴兒的美妙、老伴兒的意味……人生的 老伴兒啊！我將和你恩恩愛愛親親熱熱和和美美，從銀婚走向金婚、鑽石婚……走完充 滿濃情厚愛的一生！

( 張先林╱遂昌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