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這玩意兒,這對如今的年輕人來說,無疑類似於古董和文物一般。
布鞋,它是靠手工一針一線縫制而成的,現在有否可用機器來生產,我不知道,至少在那個時代是沒有機器生產的布鞋。布鞋穿在腳上,雖然其貌不揚,也不經穿,但穿在腳上既合腳,又舒服。那密密麻麻、排列整齊有序的針眼,寄託了製作者濃濃的愛意。
納鞋底做布鞋這活兒,在二十一世紀七十年代前,是婦女尤其是農家女的一門必修手藝,雖然整個工藝並不複雜,但那時是女孩子心靈手巧的象徵之一,更是將來勤儉持家的本領。不會納鞋底做布鞋的女孩子,在哪個時候找個婆家都會有一點困難,暗地裏還會遭到鄰居們的指指點點和議論。
如今,經濟發展了,時代進步了,生活改善了,農家女再不用自己納鞋底做布鞋了。
我的最後一雙布鞋,是母親熬夜趕制出來的。
母親做事幹活講究完整、完美,母親做起布鞋來也注重美觀、舒適,我們兄弟姐妹都喜歡穿母親納的布鞋。
1990年深秋的一天,傍晚我下班回到家裏,看到母親躺在床上,看她不舒服,天氣已有些涼了,但母親的額頭卻只冒著汗。我立即送母親到附近衛生院去醫治,醫生查看了我母親的病情後,並留下話,最好還是到市區大醫院作進一步檢查。第二天一早,我和弟弟送母親到寧波第三醫院檢查,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結果是令人揪心的二個字:“肺癌”!且是晚期。
母親住院前的晚上,我清晰地記得那已是深秋,夜裏已經有了暗霜,她洗漱完畢後,便埋頭在昏暗的燈光下做起鞋來,做我們兄弟姐妹的新布鞋。嘴裏還不停地喃喃著:“不知要住幾天醫院哩,天氣漸漸地冷了,可不能讓我們三個孩子受凍啊。”
此時,我和妹妹、弟弟都已先後成家,但母親還是把我們當成孩子,時時刻刻記著我們,我一陣心酸,胸口悶得慌,心說,媽媽啊,此一去,說不準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回家呀!嘴裏吐出的卻是:“媽媽,早點睡吧,沒幾天就可以回家。”
母親不依,就借著燈光繼續手中的活。這一夜,母親有沒有睡,睡得好還是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早上起床,我又有了一雙新布鞋。
這雙布鞋,和以前一樣,做得美觀、合適,唯一兩樣的是,母親不知道,我們兄弟姐妹也不知道,這雙布鞋竟然是母親給我們做的最後一雙布鞋!
其實,說心裏話,穿布鞋、皮鞋、休閒鞋等,還真沒有穿布鞋來得舒服。
細細想來,穿上母親為你量腳定做的布鞋,茶餘飯後散步,狂大街,還真不失為一件愜意的事,來得隨意、舒服啊。
母親為我而做的那雙最後的布鞋,早不知身在何處,但母親通過布鞋留給我們兄弟姐妹的那份溫情、溫馨和愛,至今仍在我們兄弟姐妹的血液中流淌。
(寧波/鐘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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