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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嘉靖年間，海瑞出巡江南並來到舟山群島。因久慕普陀山佛地勝景，決意專程一
行。那一天風和日麗，海瑞青衣小帽，隨帶一名貼身書童，渡海前往普陀山。船到短姑
道頭，主僕兩人拾級登岸，見綠蔭叢中隱現黃瓦紅牆，白華山上遍布奇峰怪石，鳥語花
香，鐘鼓聲聲，使人神情氣爽如臨仙境。過了前寺，又往東行，越過百步金沙，進入一
片松林，忽見蒼松翠竹之間有條石階小路，彎彎曲曲沿山而上，像碧空中飄飄忽忽的玉
帶，不見盡頭。海瑞連聲讚嘆：“好去處！好去處！”書童指點道：“老爺，上去就是
有名的佛頂山。”海瑞聞說，頻頻點頭。一時興起，命書童前面帶路，自己整衣束冠，
隨後舉步登山。不料剛開步踏上石階，就打了一個滑脫，海瑞好不奇怪：這石階平平整
整，又沒長青苔，怎麼打滑？莫不是菩薩嫌我心不夠誠？便默默祝告道：“菩薩在上，
弟子海瑞今日特來海天佛國朝山禮佛，實乃一片誠心，望菩薩保佑弟子，平安上山。”
祝告畢，又邁步登階。誰知這一次更加滑得厲害，一個趔趄站立不穩，要不是書童扶得
快，險些跌下石階。海瑞心裏暗暗吃驚，心想我清早起來戒齋沐浴，難道身上還有什麼
不乾淨的地方嗎？於是他從頭到腳將自己打量了一遍。看到腳上猛然醒悟：原來穿著的
那雙靴子，靴底用牛皮做成，牛皮屬葷腥，佛門是禁忌的，怪不得有此磨難。海瑞立即
命書童打開包袱，取出一雙布鞋換上，邁步一試，果然再不打滑，行路輕捷，步步穩當
。主僕兩人不勝感慨，談談說說不一會就登上了佛頂山。
佛頂山上果然好景致，遍地奇花異卉，爭妍鬥艷；眺望海空，煙波浩渺，海上壯觀
，令人讚嘆。主僕兩人穿過重重山門，步入大殿瞻仰。但見菩薩低眉，金剛怒目，香煙
繚繞，氣象森嚴。海瑞跪在塵埃，焚香禮拜。待他三跪九叩畢，從蒲團上站起來，猛抬
頭瞧見菩薩寶座右側，高高擱著一面大鼓，那鼓面分明也用牛皮製成。海瑞看了心中好
不納悶：菩薩身邊放此牛皮大鼓倒無妨，我海某穿一雙牛皮靴子上山卻要計較，菩薩處
事也不太公平了！想到此，命書童取過筆硯，猶如龍飛鳳舞一般在大殿側牆題起字來：
“吾不淨，汝要吾淨；吾淨矣，汝則不淨！”說也奇怪海瑞剛題畢，那面大鼓就“蹦”
地一聲巨響，自動爆裂。菩薩處事不當，破鼓自貴，海瑞暗暗欽佩。他帶著書童又在殿
前殿後隨看一番之後，便信步下山。
再說當天值日的護法韋馱，看了剛才發生的事，心中老大的不高興。心想，你海瑞
乃一世俗官吏，管管凡間百姓還差不多，怎麼管到我佛家頭上來了呢？真是豈有此理！
他想尋機報復，便尾隨著主僕兩人下山，有心要找海瑞的岔子。走不多久，韋馱口中念
念有詞作起法來，他將手中降魔杵輕輕一擺，剎時驕陽如火，烤得地上冒起白煙。海瑞
主僕正走得渾身流汗，被烈日一晒，更覺焦渴難耐。可是在這山坡之上，前不巴店，後
不著村，既無溪泉，又無井台，哪裡去取飲水呢？海瑞心中焦慮，舉目四觀，忽見不遠
處一塊山地，種著數行蘿蔔；青翠可愛。碧綠的葉子下露出半截蘿蔔，水凌凌的又白又
嫩，正是解渴的佳品。海瑞忙對書童囑咐幾句，書童就下地去拔蘿蔔，揩抹了一陣遞與
海瑞。韋馱看在眼裡，喜在心中，滿以為這下抓住了把柄，可以把海瑞奚落一頓了。正
要上前打話，忽見拔去蘿蔔的那個坑裡有東西閃光。韋馱走過一看，愣住了，原來蘿蔔
坑裡端端正正放著三枚銅錢。海瑞為官清正，韋馱找不著岔子，只好快快而回。
(金立高∕舟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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