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有條美麗的江，名為烏溪江。記憶裡，古鎮的溪水永遠泛著粼粼的清波，倒映 著天上的白雲朵朵，調皮的魚兒在白雲碧水間遊弋，童年的小夥伴們在江邊青青的草地 上盡情放歌、盡情玩耍。

　　家鄉古鎮王村口，位於遂昌縣城西南，坐落於九龍山麓、烏溪江上游，距縣城50公 里，元末明初王姓居此，故名。王村口在明代屬保義鄉，自清代康熙（1662一1722）年 之後，古鎮人煙稠密，貿易興盛，當年，烏溪江上百舸爭流，商賈雲集，水陸碼頭舟楫 來往頻繁，水路發達，王村口鎮市場繁榮，是僅次於縣城的一個商業集鎮。烏溪江流經 王村口，故遂昌縣的龍洋、關川、徐村，龍泉縣的獨源、雙溪、住溪、碧龍源，福建省 蒲城的毛洋、下場坑等沿村山區的木材、烏炭、松香、筍乾、香菇、木耳等土特產，都 先彙集王村口，然後經水路運往衢州、杭州等地出售；而山裡人所需的大米、油、鹽、 布匹、南北雜貨及日用工業品等，則向金華、蘭溪、衢州、杭州等地採購後，亦經水路 溯烏溪江運到王村口，然後再批發至各地。王村口集鎮上有童、劉、範三家木材、土特 產轉運行，有24家經營南貨、煙酒、布匹的商店。每日來往于衢州、王村口之間的箬篷 船有五六十艘，最多時達 200餘艘。當時，王村口木材輸出量已遠超龍泉、遂昌所屬的 其他地區，成為錢塘江支流烏溪江上游最大的木材集散地。曾有“小上海”之稱。當時 交通以水路為主，箬篷船也是有錢人普通代步的交通工具。

　　箬篷船的篷是先用竹片編成，中夾箬葉，再塗上桐油製成的，呈半圓形，故名箬篷 船，當時烏溪江上來來往往的大都是箬篷船。造船是用最好的杉木、樟木，船身不大， 可裝運千餘斤貨，一般的船為夫妻、兄弟、父子二人船。古鎮不大，可家庭式的船廠就 有二家，平時他們都在江岸邊造船、修船。我老家就在江邊，小時也常去看師傅們造船 ，師傅告訴我：“烏溪江水流急、彎道多、險灘多，船容易碰撞，因此造船一定要選用 好木料才結實”。船造好後，把石灰和桐油攪拌均勻後在接縫中塗幾道，然後把船身用 桐油漆上幾遍，這樣才算完工。

　　那時，他們還只有十三四歲，無奈下跟父親走上了這條艱難的撐船人生路。在船上 的日子，要跋險山、涉惡水、日曬雨淋、風餐露宿更是不可避免。每當船要逆水而上時 ，他們光著身子，背著纖繩，步態蹣跚地往前邁。更艱苦的是烏溪江上灘連灘，灘灘都 是鬼門關，在寒冬臘月，滴水成冰的日子，船一旦擱了淺，就得靠“縴夫”幫忙，他們 背著纖繩，發出驚天動地的吆喝聲，號子高亢，響亮，就像是在地底深處壓抑了很久的 火山岩漿噴湧而出：“嗨喲，嗨喲，闖漩渦喲，迎激流呵……”只要逆水行船或遇上險 灘惡水，就全靠縴夫合力拉纖，那江風裹著冰雪陣陣狂舞，境況常人難以相象，但縴夫 們則對此處之泰然，習以為常。小時候，也喜歡到古鎮村頭灘邊聽縴夫拉纖時發出號子 的吆喝聲，號子聲聲，盪氣迴腸，別有一番情趣。但我們又那能體會到他們的辛酸和艱 險呢！至今那光身子背纖繩的身姿仍深深烙在我的腦海裡。

　　駕駛箬篷船稱為“撐船”，主要工具是竹篙、櫓和桅杆，順風時在桅杆上升掛一面 大白旗稱“帆”，船借風力順風而行就省力多了，竹篙用當地小石竹經火烘直，大頭用 小鐵圈鉗上鐵頭，過灘穿彎主要靠竹篙左挑右點；櫓由櫓手、櫓葉組成，櫓手是一根長 約二米多的圓木頭，上端稍細，以成年人的手掌能舒服地把握為宜，櫓葉是一塊上窄下 寬的硬木板，長約二、三米，櫓手和櫓葉用二根繩子捆綁在一起，櫓柱孔正好在櫓手和 櫓葉的結合處。船的後艄釘有一個鐵制的櫓柱（也有木制的），中間圈一個和櫓柱孔差 不多粗細的圓繩，櫓手套在圓繩中，搖船人站在踏腳板上，就可以開始搖船了。會搖船 的人搖起船來收放自如，顯得悠然自得，有時候單手握櫓，船照樣能平穩地前進。更多 的人在搖船時，總是一隻腳站穩，另一隻腳前後晃動，十分自在。在岸邊行走，總能聽 到搖船老大那悠揚的山歌。一般只有在深潭和大水中才能用櫓搖，灘中更多的還是用竹 篙撐船。

　　春夏山洪暴發，碼頭、山路淹沒了，泊船的兩岸淹沒了，河水浩浩蕩蕩。這段時間 ，是船公們最辛苦、危險的日子，他們以船為家，日夜守船抗洪，幾日幾夜不得休息， 他們喝黃水（漲水時黃泥水）、吃乾糧，十分艱苦。

　　晨曦中，箬篷船靜靜泊在岸邊，讓一河如夢如幻的水霧彌漫著，隱約朦朧。晚上， 拱形的箬篷裡透出點點燈火，淡淡的炊煙嫋嫋升起，碗筷茶具的碰撞聲，水流的嘩嘩聲 ，純淨悅耳。這時也許是船公們最清靜，愜意的時候吧！船兒隨風輕輕地飄搖，江風悠 悠地吹，水聲有節奏地唱，魚蝦在水中遊弋、蹦跳，水鳥、蜻蜓不時飛落在船沿上。枕 著江風睡覺，伴著水聲入夢，那是多麼美妙的夜晚。

　　如今，隨著家鄉交通事業的發展，昔日封閉的古鎮巳四通八達。箬篷船隊也漸漸地 隱退了。烏溪江清粼粼的小河依然在流淌，但已不見箬篷船的芳蹤，而記憶中的箬篷船 ，卻更加美麗，清晰起來，古樸的箬篷船，因為昔日給古鎮帶來繁榮而更讓人懷想。

（張先林∕遂昌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