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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的接觸是相當微妙的,它
的深淺是被決定於無數的因素,小到一種
氣氛也會影響到距離,素昧平生的倆個人
,一個生長在富春江畔,一個農耕在婺江
旁。這倆人投身在軍中;那種真正患難相
共的感覺,是今天太平歲月中長大的人,
無法想像的。
那年,我服務在臺北總統府,我不堪
那種嚴肅卻又機械刻板的警衛工作。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我獲知家鄉父母兄姐,遭鬥爭,遭清
算。而今爾後,我與我的親人,天人永隔。
我自認我的身子一向硬朗。
我病了。
隊長毛趙壁特派特務長朱可紹發放慰
問金十五元。(相當於二個月的薪資,那
是隊長欠我一個承諾與愧疚,而發慈悲心
,並且將我從總統府大門警衛調任槍前哨。
隊長宣佈:上級核定精忠衛士得投考
陸軍官校廿四期裝甲兵科。
成源,國年決定參加甄試。
參加甄試前夕,成源鄭重的與我有一
段誠懇的對話。
他說:
你知道,我小時家道貧苦,未曾受過
良好的教育,來臺後,接受十三週軍事訓
練,讓我認清只要認真,就有成就。我們
要記取努力的美德,成功之道,不在張揚
,而在盡心盡力的追求。
他希望:
我養好身體,沉澱悲痛,忍耐生命所
有的掙扎和挫折,創造更好的人生。
裝甲兵科被錄取若科有卅六人,精忠子弟
投考陸官機廿的期。
名單如後:
張 震 余兆態 王宗明 徐衛民
黃崇雲 倪國年 朱道希 潘世藩
李智仙 吳維新 周潤藻 石鐵錚
鄭士民 韓松盛 黃信樵 練覺先
周世忠 王流泉 崔功綏 鄭章海
已逝者十六人:
方貴和 俞振華 施中民 吳起玉
吳樹培 程漢槎 吳相富 俞樟裕
李元欣 計達德 楊成沅 柳熹
吳經海 周士安 陳榮槐 趙仲芳
(謝謝周潤藻提供正確的名單)。
上述卅六員中凡我第三隊則有
張震、倪國年、朱道希、李智仙、黃信樵、楊成源、趙仲芳等七人。
倪國年與楊成源是兩位二極化的人物
。國年幼年家境富有,為富春江畔杏林世
家,為人聰慧、俊逸。入伍精忠之日,即
(三千寵愛集一身)深受精忠各級長官賞
識與愛護。
成源純為婺江江岸三級貧戶的農家子
弟,其貌憨厚、正直、粗壯五短身材,一
口義烏(官)話,因之,人緣、觀感較不
為人所認知與接近。
大概是上天的刻意安排,二個人竟從
不同的新兵隊,結訓後,被分發同一個衛
士隊,而且是同班的上下名。
大概是緣分吧!他們從南京到奉化,
從東昋到鼓浪嶼,再從廈門到高雄。
高雄與廈門一衣帶水,自古以來,也
成了大陸與臺灣之間的「臍帶」。國年,
成源他們從廈門來,來到了臺灣的高雄。
日據時代,臺灣雖淪為日本的殖民地
長達五十年,但廈門、高雄兩岸航運仍然
保持暢通。而今大陸各口岸來臺灣高雄的
船隻,均屬軍用船艇,尤以運送軍隊者為
多。
國年在他的日記裡寫下:
「三載持槍背操典,而今1949秋風涼 ,別南京、別奉化,何日重歸富春江」。
他們在花蓮,接受十三週嚴格而又溫 馨的軍事教育。成源潛心苦練日語,猛背各類軍中典範。與國年彼此勗勉,找到軍 訓內在的快樂與成長。他們相互抱持一種 「不要把焦點放在自己的身上,用自己的 天賦去幫助對方,創造更好的人生。」
他們以優異的成績結訓了。
卅九年三月 蔣總統復行視事。
第三隊奉調臺北擔任總統府暨士林官 邸服行警衛工作,楊成源派赴草(陽明) 山官邸(也就是那年被人縱火焚燒的「陽 明書屋」服勤。成源在公餘仍是勤讀日語 與英文,常在步行下山到士林官邸(那時 從草山抵士林殊少車輛行駛,偶有公車, 也是慢行慢駛,以求安全)。先去探望國 年俊,就直奔「凱歌堂」,請教戴師母指 導英文造句與文法。(戴師母美籍修女, 追隨 蔣總統夫婦佈道數十年)。
成源學習英文,主在記憶生字,他蒐 集「新樂園」香煙包裝的硬盒子,將盒子 裁剪成一小小方塊,將英文單字記寫小塊 的馬糞帋上,將小方塊放在右手褲袋,取 出一塊默唸單字,唸熟後放左邊褲袋,再 從右手褲袋取出另一方塊,如此週而復始 ;從草山賓館步行抵士林官邸,不知已反 複默唸多少單字。戴師母對成源如許苦讀 ,直讚真是一個好青年。
上級有指令,精忠衛士得報名參加考 試陸軍軍官學校廿四期裝甲兵科。國年、 成源決意報名,文書士張文耀對成源說: 「你小學都未唸,怎麼有資格報名參加考 試?」
國年立即反駁說:「上級並未規定報 考學歷,同時,學歷並不是報考重要的條 件,是否考得取,是官校的權責與核定。 不可以駁奪一位求上進的年青人,如你拒 絕報名,我們去報告隊長。
隊長准了。
國年、成源雙雙考取了。
他們倆人在裝甲兵各擁一片天。
國年擔任裝甲師師長侍從官,後調總 統府交通科長,再調慈湖管理處副處長, 退役後擔任翡翠水庫副主任。退休後住淡 水頤養天年。(筆者曾在『我生、我愛、 緣起、緣滅一書中,相聚在淡水一章記述 國年兄之宅第。)
成源兄長年沉浸在英文、日語中,後 外調憲兵司令部擔任編譯科首席編譯官。 不幸,於95年元月18日因病痛逝。國年兄 以一篇『成源,您一路好走!』以弔念, 懷往的悲痛心情、深念與成源一生一世的 情緣。
在裝甲兵精忠子弟中,較具知名與成就的有:
練覺光,精通德文,深得蔣緯國將軍 的欣賞與拔擢,以少將級退役。
周潤藻:中校申請退役,投考臺灣師範大學,畢業後任聯合報校對與編務,「感恩與懷德」文集,甚得其指導。
黃信樵:是裝校資深績優教官,對坦 克車歷史具有深入的研究,退役後任「浙江月刊」總編輯,著有『黃信樵自選集』、『青青河邊草』等文集。
我寫此文「旨在我精忠同仁省思當年艱辛的力求上進與發憤學習的過程與精神。想到 102年發生洪仲丘案時,軍人的散漫與惰性,如洪姓士兵在軍中的生活與工作,也是令人不敢恭維。當年的精忠不是今天的軍人所可以想像的。附記在還裡,聊作我這個穿越八十年時間長廊的老人,為這從「古早」到「摩登」的歲月留下微 不足道的見證。(十三週軍事訓練讓我認清只要認真就有成就。我們需要記取努力的美德,成功之道,不在張揚,而在盡心盡力的追求。)
(金國銓∕本刊總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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