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七點三十分,飛機準時從上海浦東國際機場起飛。可容五百人的大飛機裏坐得滿滿當當。整個航程在夜色裏。突然,有人叫起來,“看,燈!”我急忙趴到窗口,只見機翼下是一片燈海,滿眼閃閃爍爍、起起伏伏的燈波光帶在遊動;又似一層層一團團的花海,紅豔豔黃橙橙,好像一幅黑漆鑲邊的百花圖,好看極了。鄰座告訴我,下面不是桃園是臺北。這麼快!近一個多小時,我們就從一個世界走到了另一個世界——一個陌生而神秘的地方。中間只隔著一個臺灣海峽。
晚間九點三十五分,飛機降落在桃園國際機場。一個漂亮的臺灣導遊小姐和一輛同樣漂亮的雙層旅遊車迎接我們。當我們提著行李想上車時,一個敦厚壯實的小夥子向我們招招手,接著他從我們手裏一個一個接過箱子,整整齊齊排列在下層的車廂裏。等我們都上了車,他才拍拍衣褲,進了車頭裏。原來他是司機師傅。
車廂裏有一點殘餘的油漆氣味。大家 鼻子嗅嗅,相互望望,沒有出聲。
“歡迎上海朋友來寶島臺灣旅遊!”
導遊小姐彬彬有禮,並深深鞠了個躬,“以後八天我們三十個人是一家人了。今天我們乘坐的車是出廠第一天為朋友服務,您們是它的第一批客人。大家剛才上車,一定聞到了油漆味道,很不好聞。但大家沒吱聲,說明上海朋友很文明,很寬容,謝謝大家!”她恭恭敬敬,不亢不卑。我們不約而同,掌聲一片。
隨即她三言兩語介紹了司機黃師傅和自己。她的普通話講得很流暢,語音很入味。透過車內微黃的燈光,我打量起站在前面的蔡導遊,她身材不屬嬌小一類,很勻稱,上身穿淺色襯衫,配一條緊身牛仔褲,顯得精明幹練。臉上勻著淡妝,兩隻眼睛非常漂亮,顧盼有神。當她講到“臺灣是禁煙的”時,座位上升起一陣小小的話潮。一位“煙哥”急忙問:
“吸煙還要禁呀?什麼地方能吸呀? 怎麼臺灣比大陸還要厲害呀?”
“禁煙有利健康呵,”她有意賣了個關子,“老大哥,在露天可以吸煙,也不罰款!”
“這還算可以,”煙哥有點高興了, 又追問,“那在飯店裏,在房間裏,行不行呀?”
“老大哥,您說呢?”她笑嘻嘻地反問一句,“您見過沒有屋頂的房間嗎?”
“轟”地一聲,大家笑開了。她的俏皮話像一陣微風輕輕吹過,把嚴肅的禁煙令換來了善意的笑聲。
旅遊車在閃閃爍爍的路燈下駛過,當街上方那些高高低低的店招迎著客車匆匆而來,又急急向後退去。兩邊的樓房不是很高,也不是很新,簡直有點舊。“大概是舊城區吧?”我想,那些露出來的斑斑駁駁的老態,該是經過了多少風雨,多少滄桑呵!
第二天,我們按照蔡導遊的“約法三章”,六點起床,六點三十分吃自助餐,七點準時出發。八點十五分到“臺北故宮博物院”。宮廷式的博物院雄偉瑰麗,前面的庭園十分空曠肅靜。四面是綿延不斷的山脈,望上去青翠碧綠,清新賞目。幾個“煙哥”憋不住了,在露天的花壇旁偷著吸起煙來。沒多久,兩個戴著紅袖章的人走了過來,輕聲請他們在公共場所不要吸煙。大家看著“煙哥”們的窘相,想笑也笑不出來。有人跟我們說,那兩人是“志願者”。
八點三十分,開館。蔡導遊帶我們上三樓,先看故宮“三寶”:白菜玉、肉形玉、三公鼎等寶玉。參觀的人真多,但秩序井然。每一個團隊的導遊就是講解員。
館裏還免費租給每個觀眾一個導覽專用頻道的講解機,可以在互不干擾的情況下,觀眾與講解員交流互動。館內十分嚴肅安靜,倘有聲響,就會有舉著“請輕聲”木牌的志願者走過來,用食指在唇前示意“莫作聲”。博物館裏展品極多,據說有70萬件,件件是寶貝。我們的蔡導遊講解得十分細緻,把寶貝的出處、特點、故事介紹得有聲有色。我暗暗稱讚,臺灣的導遊真不容易,沒有豐富的文史知識和閱歷是
很難勝任的。這件件寶貝哪一件小看得了?哪一件不跟當時的時代、有關事件、有關名人相聯繫?如那八扇黃楊木為邊框、白玉鑲嵌山水圖案的屏風,汪精衛曾把這價值連城的寶物孝敬給日寇政要,直到抗日戰爭勝利,千方百計才完璧歸趙。一件寶物就是一部歷史,有朝一日,北京故宮博物館、臺北故宮博物院兩館合一館,那是一樁怎樣的驚天動地的偉大壯舉呵!
十點多,旅遊車離開臺北,沿著西海岸,一路向南。十一點多,在新竹的一家飯店吃中飯。白米飯,香;菜餚,色香味俱全。飯後,有人說在這裏買點米回去。導遊說,臺灣處處有這樣的好米。有人說,如果天天有這樣的飯菜供應,足夠足夠了。導遊說,就這麼點要求夠了?行!包在我們身上!
原以為到一個從來沒來過的地方,一定會碰到因為陌生、因為不習慣而尷尬的事。其實不然,環島遊第一程過得很愉快,使我初步認識了寶島臺灣。畢竟是同宗同祖都是炎黃子孫,不是親也是親呵!
摯友送我登瀛州,
翼飛訪親伴高秋。
兄弟何須隔海望,
故宮脈血時時流。
(鍾一凡/寧波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