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吟詩獲罪

　　唐代孟浩然，早年在家閉門苦讀，還 參加一些農業生產，一度隱居鹿門山。直 到40歲才赴長安應試，從隱名到詩名得到 張九齡和王維的賞識，結為知己。 　　

　　一天，王維邀請孟浩然到自己官邸作 客，恰逢唐玄宗李隆基來王維府上閒坐。 孟浩然被驚嚇得躲藏到床下。玄宗得悉後 ，把孟浩然叫出來，說：“朕聽過你的名 字，而未見人面，為何藏匿起來？”命孟 浩然即興吟詠自己的詩篇，孟浩然受寵若 驚，奉命吟了一首《舊故園作》的詩：“ 兆闕休上書，南山舊敝蘆。不才明主棄， 多病故人疏。白髮催年老，青陽逼歲除。 永懷愁不寐，松月夜窗虛。”玄宗微嗔說 ：“卿不求仕，朕何嘗棄卿？奈何誣我？ ”於是下令把孟浩然打發回老家。從此， 斷絕了仕途的希望。 　　

　　孟浩然竟敢在皇上面前發牢騷，說真 話，直言“明主”如何如何，頗有幾分文 人天真的傻氣，煞是可愛可笑又可敬。而 玄宗加罪文人，缺乏“明主”風度，心胸 未免太窄。

（《唐書》）

二、作詩減罪

　　王維是唐代著名的“詩中有畫，畫中 有詩”的詩人兼畫家。他21歲中進士，仕 途時有升沉變遷。最不幸莫過於安史之亂 中的囚徒生涯了。 　　

　　原來，當京都長安被安祿山、史思明 叛軍占領後，無能的玄宗西逃入蜀。在長 安的王維撤出後，因追隨玄宗不及，途中 被安祿山部隊俘獲，強迫他作“給事中” 偽官。王維吞食啞藥裝聾作啞，拒絕降伏 合作。安祿山無辦法，把王維押解到東都 洛陽的普施寺，加以囚禁。王維被囚禁期 間，暗作《凝碧池》詩：

“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時再朝天？　　

秋槐花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奏管弦。”

　　通過對東都洛陽皇宮凝日池的今昔對 比，表達了王維對唐王朝的一片赤誠之心 和對偽政權的切齒痛恨。平叛結束後，繼 位的唐肅宗回京執政，本應對王維嚴辦， 見到這詩後，念他忠心昭昭可鑒，只把他 撤職貶官了事。

（《唐詩》）

三、不同的奇遇

　　苦吟詩人賈島，作詩往往“二句三年 得，一吟雙淚流”。他的詩歌創作生涯中 ，有兩次不同的奇遇。 　　

　　一次，賈島初到長安街頭，騎在驢背 上吟詩：“鳥宿池中樹，僧敲月下門”， 不意衝撞了代理京城衛成長官韓愈的車駕 ，被部下押至韓大人面前問罪。虧得韓愈 是詩人，竟同他商討起詩句來：“我看‘ 推?還是用‘敲?字好”，並挽留賈島同宿 官邸幾天，結為至交。這是文壇上有名的 “推敲”典故的由來。 　　

　　另一次不同了。賈島居長安法乾寺鐘 樓上，與友人唱和詩歌。恰巧唐宣宗李忱 穿著便衣遊玩到寺內，聞鐘聲，登鐘樓而 上，在賈島桌上拿起詩卷來看。賈島不認 識來者何人，就斜視用手奪回詩卷，說： “先生哪裡會懂這個！”宣宗悻悻然下樓 離去。事後，儘管賈島上書請罪，但已無 法彌補欺君之罪。皇上降旨，把他由縣令 貶為助手。

《清詩話》

四、一首詞的社會效果

　　北宋柳永年輕時，在考進士前，寫過 一首《鶴衝天》詞，陳述自己對仕途三哀 怨，內有“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 暫遺賢。……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的句子，到處流播傳唱。誰知柳永赴考時 ，這首詞傳到宋仁宗那裡，使仁宗產生不 喜歡柳永的心理定勢，待發榜時，他便批 道：“且去淺斟低唱。何要浮名？”從此 ，柳永一生仕途坎坷，連死也無葬身之地。這說的是一篇作品帶來的終身災難。 　　

　　同是柳永，據載，他寫的《望海潮》 詞，卻給南宋帶來半壁江山的苦難。這首 詞僅107字，概括了錢塘江的壯觀、西子 湖的艷麗和臨安（杭州）的繁榮盛況。詞 很快流傳到金國。一百年後，金主完顏亮 讀到這首詞“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艷 麗佳句，頓起南下伐宋的野心。謝處厚還 寫詩把引起戰爭的罪責歸於柳永的這首詞： “誰把杭州曲子謳？荷花十里桂三秋。 那知草木無情物，牽動長江萬里愁。” 　　

　　這種看法，未免失之於偏頗。按照馬 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看來，戰爭根源在於統 治階級、集團的需要，有其社會的歷史的 原因，小小一首詞怎可挑起戰爭？不過， 我們從中倒可窺出：文藝的社會效果不可 小看，自有起微妙的心靈震懾作用。 《能改齋漫錄》《鶴林玉露》

五、文人的骨氣

　　晉代稽康，祖籍會稽上處（今浙江上 虞市），出身寒門，看不慣司馬氏篡魏奸 行。朋友山濤荐他去做官，他卻寫出傳誦 千古的《與山巨源絕交書》，表示抗議。 從此，種下禍根，引起司馬氏集團不滿。 　　

　　一天，稽康正與文學家向秀在大樹下 打鐵鍛鑄農具以謀生。貴族公子鐘會慕名 去拜訪稽康。他依然不停地打鐵，不予理 睬，並自語說：“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 去？”鐘會沒趣地答道：“聞所聞而來， 見所見而去！”鐘會記下這筆仇恨，向晉 文帝司馬昭進獻讒言。適逢稽康替因妻被 呂巽（司馬團紅人）霸占的呂安打抱不平 ，得罪了呂巽，於是，稽康被補入獄，作 《幽憤詩》以明志。其後被判極刑。太學 生三千人，請愿要求判刑，不許。赴刑場 那天，稽康從容自如，願自日影，彈琴高 歌《文陵散》，說：“啊，《廣陵散》從 此絕音了！”唱畢，引頸就義，舉國同哀 。魯迅先生欽佩稽康其人其事，為其校點 出版《稽康集》，稱讚其詩文“思想新穎 ，往往與古時舊說反對。”劉勰《文心雕 龍‧知音》說：“知音其難哉！音實難知 ，知實難逢，逢其知音，千載其一乎。” 魯迅成為稽康知音。《晉書本傳》《世說 新語》

（竺柏岳／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