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杭城,桂香深深淺淺,濃濃淡淡,從遠方的風裏捎來,從小徑中飄來,從院子裏溢出來。告訴你,這是秋天的味 道。
週末晚餐時,夫妻倆與在杭城的女兒商量明天去風景點遊玩,議來議去,我說 ,杭州因桂花而聞名,桂花為市花,就去 石屋洞賞桂花吧,再說,它也是西湖新十 景之一滿隴桂雨景區的一個景點。最後得 到大家的贊同。
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睡 不著。重游石屋洞,不知是興奮還是留戀 。那還是上世紀“文化大革命”的1966年 ,我在遂昌縣的一所農村初中讀書,于當年10月中旬到杭州進行“革命大串連”,當時住四眼井“文革”接待站。住下來的 第二天下午,天氣陰沉沉的,老師帶我們 遊覽臨近的石屋洞。進入洞內,眼見洞壁石雕羅漢均被“紅衛兵”鑿去頭像,有的近全身被毀。洞外有片桂花樹,桂花已落滿地,變色發黑,被人踐踏,抬頭看桂樹 ,樹上只見桂花星星點點,看來花期巳近 尾聲。此景此情,給大家有一種頹廢、落 寞的感覺。走了一圈,就走出石屋洞了。
歲月變遷,時光荏苒。四十六年過去 ,彈指一揮間。如今的石屋洞,不知是個 啥樣子?有什麼變化?都令我在暇想。
早飯後乘坐公車在虎跑站下車,經直 走向附近的四眼井,然後拐彎朝四眼井對面的馬路直走,行約一華里便是石屋洞。
進到門前,有六個臺階,有一個仿古式的門樓。“石屋洞”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為之眼前一亮。啊,我重游石屋洞來了。
走過臺階,進到裏面,只見滿園的桂花樹,大大的樹冠,長長的枝條,滿樹滿枝全是金黃色桂花,一陣風吹來,飄飄灑灑,桂花雨灑向你的頭上,身上,……這 個香呀,沁人心脾,你不吸,它也向你的 鼻孔裏鑽進來,……
沿著一條小徑通往洞窟,果然是別有洞天,石屋洞因洞頂如屋而得名。環顧四周,洞內有五百石刻造像,有豐滿的釋迦佛像,有形態各異的羅漢。這些石刻造像 始刻于五代,重修于宋清。“文革”中再次受到破壞。在細細觀賞石像中,讓人驚 歎之餘,不得不佩服那些能工巧匠,鬼斧神工般的高超技藝,再次讓這五百羅漢石雕栩栩如生。
石屋洞裏的石雕歷經千年滄桑,也見 證了杭州人千年風雅生活。如今,這種風 雅再一次得以延續。
石屋洞邊上另有一洞稱“別石院”,洞後有一深穴,上寬下窄,狀如浮螺。據傳趙構因此躲過金兵追擊,建都杭州後, 封石屋洞為“南山第一洞天”,而對狀如 浮螺的洞,則題為“滄海浮螺”。
傍山築石級可通石屋洞頂,半山腰建 有結構新穎的“吟香亭”,左通聳立洞頂 ,似可擒雲的“擒雲亭”。
遊玩了石屋洞的景點後,我們在“桂 花廳”前的茶桌旁坐下來。叫服務員泡來 一杯“龍井茶”。
座落于石屋洞西側的“桂花廳”,修 建於上世紀的1980年。桂花廳不大,兩層 樓的建築,建築面積不到 200平方米,可 它高低錯落,歇山翹腳,主廳四周捲棚回 廊,配以青石雕花欄杆,粉牆點綴“飛天 ”漏窗,與原有景物渾然一體。
桂花廳左右有二三十株金桂銀桂,據說有200多年的樹齡,在滿覺隴景區近萬 株桂花樹裏頭,每年就數它們開花最早。
重重疊疊的桂樹,密密層層的桂花,濃濃冽冽的桂香,滿樹染金,滿屋飄香。幽幽的香氣馨可絕空,濃能遠溢,經久不 滅。真是“疑是廣寒宮裏種,一秋三度送 天香”。
喝茶閒聊,與鄰座的“老杭州”聊了起來。他告訴我,清乾隆年間,石屋洞對面有16株桂花樹。每到桂花盛開期間,地 方官員都要在此搭個茅草棚賞花,名曰“ 桂花廳”。直到上世紀“文革”結束,當 地園林管理部門在發掘西湖文化遺產過程 中,得以異地修復重建。
女兒聽後忙說,為了今天更好地賞花 ,我昨晚做了一下“功課”,上網查閱得 知,桂花每年9~10月開花,次年4月果熟 ,自然也屬卵生。瞭解這一點,就會理解 從古至今文人墨客為什麼這樣鍾愛桂花, 也就懂得古人為何以花比人嬌。
妻子接過話頭說,古人受道家思想的影響,從來不把花當作外在自然之物看待 ,而總是把花當成自己一樣的、有生命的 活物來對待。這樣才有了“一枝淡貯書窗 下,人與花心各自香”的佳句。
一時間,你一言,我一語,大家把對 桂花的真摯感情流露了出來。
我想歷史上為官者大都飽讀詩書,喜愛吟風弄月。在清乾隆年間,石屋洞一帶 雖然還是荒郊野外,但這些地方官員搭個 茅草棚賞桂,也不足為怪。
坐在“桂花廳”前這塊風水寶地上喝 茶,陽光透過樹與花的間隙,斑斑點點灑落下來。遲開的花剛剛舒瓣吐蕊,早開的 花已是落英繽紛,如雨般飄落著星星點點 的花朵兒,成了“桂花雨”。隨著清風飄 灑下來,灑落在我們的頭頂、肩上、懷裏 ,偶爾還會在不經意之中發現幾片嬌羞的 桂花不知何時已飄落在了你的茶杯裏。
此時,我看到了那花瓣小而玲瓏,並閃閃發著光亮的桂花,靜悄悄地隱藏在葉子後面,用她弱小的身軀散發沁人心脾的 暗香;她躲在喧鬧的景區,悄悄的坐在一隅,吹吹風,或站在一角不起眼的地方,淋淋雨,心的平靜和淡定與繁雜的世境在 一起,真是一種自我修煉,一個超越常態 卻在今天也不容易做到的生存價值,將升 沉榮辱付之花開花落。
古人總是把“我”融入花之中,而此時的我,將自己也轉化成了花,即我在花中完成自己的影子和精神氣質,我也是在 花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存價值——平和。
(朱育新/遂昌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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