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名畫的專場拍賣會。

這在藝術品拍賣史上也是第一次。

這次拍賣創造了中國古畫的最新紀錄。

激動人心的拍賣

　　 2011年6月4日晚8時36分，一個值得 記住的時刻。元代浙江湖州籍畫家王蒙的 名作《稚川移居圖》在北京保利春拍上正 式開拍，現場所有人屏聲靜氣之時，拍賣 師報出了“一億一千萬”的開槌價，“一 億二千萬”，緊接著各藏家應價，有藏家 直接跳叫至 1.6億元。這時全場掌聲響起 ，接下來是 1.8億、2億、2.2億，競拍階 梯都以2000萬元上升，此時場內只剩兩位 競拍者，又經過14輪的競拍《稚川移居圖 》最終被8086號買家以 3.5億元天價拍下 ，加上傭金，成交價高達 4.025億元，成 為2011年春拍場上成交價最高的中國古代 書畫作品，也創造了迄今為止中國古畫的 最高拍賣紀錄成為世界上最貴的中國古畫。

　　王蒙絕對不會想到，經過六個世紀 之後，他的作品會有如此好命運，目前， 保存在民間的“元四家”作品可謂鳳毛麟 角，此件《稚川移居圖》（紙本立軸，規 格為120×54cm)現為蘇州過雲樓第五代後 人顧篤瑄藏品，堪稱傳世瑰寶。故宮博物 院收藏有王蒙同題材的《葛稚川移居圖》 ，據史料記載，描述葛洪與羅浮山的畫作 共有7幅，另5幅流落海外。與此同時，元 四家另一位大師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 合璧展，正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舉行，這又 是和浙江有著密切關係的傑作，引發了海 峽兩岸國人的高度關注，而黃公望又是趙 孟頫的學生，他從趙孟頫的山水寫意一路 拓展出渾厚華滋的山水風格，王蒙卻把繁 密細潤發揮到了極至，代表了中國藝術中 極具浪漫精神的理想主義情懷，儘管他也 不乏寫意的灑脫。道家的出世思想、隱逸 情懷在“元四家”的作品中都有充分的展 示，只不過風格各異而已。

　　王蒙的畫作多有隱逸題材，他的登峰 造極之作《青卞隱居圖》就是畫家在湖州 城郊西北卞山隱居生活的寫照，“元四家 ”之一的倪瓚就有“王侯筆力能扛鼎，五 百年來無此君”的讚語，而明代大畫家董 其昌更有“天下第一王叔明”的美譽，他 本人親自泊舟卞山腳下，創作了同題的《 青卞隱居圖》。

名貴古畫的寄寓

　　 此件王蒙《稚川移居圖》，所繪的即 是晉代葛洪，舉家移居羅浮山煉丹之事。 葛洪(284—364)，字稚川，江蘇句容人， 東晉著名道教學者、煉丹家、醫藥學家， 羅浮山在廣東惠州市博羅縣境內，有432 座大小峰巒，980多處飛瀑流泉，72個石 洞山房，終年樹木茂盛。葛洪隱居羅浮山 36年，潛心修煉，著有《抱樸子》、《金 匱藥方》等道教和醫學著作，也使羅浮山 成為嶺南道教聖地，《中國科學技術史》 作者李約瑟博士稱葛洪是中國古代“最偉 大的博物學家和煉金術士。”葛洪在浙江 杭州和湖州等地都留下了遺跡，杭州現在 還有葛嶺和抱樸廬，湖州道教聖地金蓋山 也是葛洪的隱居之地，他和屈原、陶淵明 一樣，成為後人出世入世的文化符號。在 朝代更替的元朝，極具出世色彩的葛洪深 受儒家傳統薰陶的士人歡迎，成為他們抒 發胸中塊壘的選擇，所以，可以理解元代 畫家為什麼會有大量隱逸題材的作品問世。

　　 《稚川移居圖》畫中葛洪身著道袍， 騎在牛背上，神情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卷 ，超然物外，隨他同行的家人緊跟其後， 妻子和兩個孩子同騎在另一牛背上，大的 坐在身後，小的抱在懷裏，他們的僕人， 有的提著雞籠，有的牽著牛羊，有的挑擔 負重，把行李搬運到山上。山路曲折盤旋 ，人物的分佈錯落有致，極富層次感。崇 山峻嶺，飛瀑流泉，曆在在目，深山之中 掩映著幾間茅屋，屋前庭院裏，僕人在打掃庭院，迎候主人的到來，此畫運用焦墨 ，間淺赭色。峰巒疊嶂，樓閣參差，整個 畫面生動細膩，筆墨沉厚，極具感染力， 堪稱王蒙的代表作。

　　《稚川移居圖》上有“香光居士王蒙 畫”的落款，鈐印“叔明”，王蒙字叔明 ，號香光居士，又曾因隱居杭州余杭臨平 黃鶴山，號黃鶴山樵，與王蒙同時或稍後 的七位大學者、大畫家和大詩人韓性、樂 遠、倪瓚、陶複初、陸居仁、錢岳、陳則 等人的題詩，韓性是浙東理學家，為元代 大畫家王冕的老師，倪瓚也是“元四家” 之一，他的作品多取材太湖風光，意境清 遠蕭疏，自謂“逸筆草草，不求形似”， 以“簡中寓繁”的風格，對明清文人水墨 山水畫產生了重要的影響。這七人均為一 時俊彥，其中的陶複初題詩為：“擔囊挈 累欲何求，還恐丹砂負白頭。石室金堂應 可住，底須辛苦回羅浮。”陶複初（生卒 年不詳），字明本，號介軒、天臺老人， 天臺人，陶宗儀（1316—1410）四叔，陶 宗儀與王蒙善，且為中表兄弟。因陶宗儀 母為趙孟本女，越孟本出太祖二子燕王德 昭之後。趙孟頫出太祖四子秦王德芳之後 ，又陶宗儀曾贅松江昭武大將軍，都漕運 萬戶費雄家，其妻為費雄之女費元珍，費 雄妻即趙孟頫與管道升之女，故亦稱趙孟 頫子趙雍為舅，與王蒙同，陶複初與王蒙 友善，也在情理之中。

　　鈐印“金蓋山人”的是錢嶽，題詩為 “稚川行素口，句漏問丹砂。雞犬知人意 ，口口看處家。山中牛背穩，海上鶴狂賒 。火候先天藥，春風古縣花。學仙新壽考 ，投老托荒遐。撫事今何在，披圖重欲嗟 。”錢岳，字孟安，吳興人（今湖州）， 元季徙居雲間（今上海松江），任亳縣丞 （《列朝詩集小傳》）。

飽經滄桑的傳承

　　 此件作品明中期後又入大收藏家嘉興 項元汴（1525—1590）藏笥，項元汴在其 上鈐印多達20餘枚，此畫因年久多處剝落 ，有的字跡和鈐印已漫漶不清。到十九世 紀後半葉，此畫入藏蘇州顧文彬的過雲樓 ，過雲樓是晚清民國時期的收藏世家，多 藏傳世巨作，顧家後裔曾在上世紀五十年 代捐贈給上海博物館數百件歷代書畫，其中就有宋魏了翁的《文向帖》、元倪瓚《 竹石喬柯圖軸》、元趙孟頫、崔複《吳興 清遠圖合卷》、元虞集真書《劉垓神道碑 卷》、元張渥《九歌圖卷》、元華祖立《 玄門十子書畫卷》、明熊廷弼行書《東園 十詠詩卷》、明杜堇《南村別墅圖冊》、 明唐寅《洞庭黃茅渚圖》、明徐渭《花卉 卷》、清石濤《細雨虯松圖軸》等，皆足 為曠代傑作，稀世珍寶，這些藏品奠定了 上海博物館在元明清書畫收藏領域的國內 領袖地位，同時，許多著名畫家如顧若波 、吳昌碩、吳子深、王季遷等都曾在過雲 樓臨畫創作，留下了藝術佳話。過雲樓第 一代主人顧文彬纂成《過雲樓書畫記》， 收宋元以來佳構二百四十六件。此後百餘 年《稚川移居圖》飽經滄桑，數度差點毀 於一旦，先是1937年8月，日寇轟炸蘇州 ，顧家園林被毀，幾乎殃及書房，顧家在 炮火中將藏品連夜轉移至上海租界，以後 苦撐度日，保護了這批國寶。文革中，顧 家過雲樓也沒能躲過被抄家的厄運，留下 的一大批書畫佳作也被抄沒，其中就有被 視若拱璧的《稚川移居圖》。據說，顧家 有人以為此生再也見不著了，絕望之下縱 身跳入冰冷的蘇州河。1977年初冬，上博 的三位古代書畫專家鄭為，承名世和鐘銀 蘭到蘇州博物館鑒定一批文革抄家所得書 畫作品，其中王蒙《稚川移居圖》赫然在 目，鐘銀蘭先生認為此件較北京故宮所藏 王蒙《葛稚川移居圖》更為精彩，三人為 此呼籲入藏上博，華人大收藏家王季遷也 有意重金收藏，其後數年不知所蹤，後得 知，在當時國家最高領導人的親自過問下 ，發還給了顧家第五代，直到此次面世。

　　 “元四家”之一的王蒙（1308—1385 ），自小得外祖趙孟頫言傳身教，又得飽 覽趙氏所藏前代名跡，故其畫藝高超，迥 出時流，作品以繁密細潤見長，近年，他 的作品屢創天價，如2010年北京保利春拍 中《秋山蕭寺圖》(135×35cm)創下1.36 億元的天價，此件曾經南潯人龐萊臣收藏 。而在同年保利秋拍中，王蒙《煮茶圖》 立軸（99×46cm）又以3136萬元的高價成 交。

　　上世紀八十年代，國際天文組織以水 星上的環形山命名的中國十五位文化名人中，包括李白、白居易、李清照、關漢卿 、八大山人、曹雪芹、魯迅等人，趙孟頫 和王蒙赫然在列，王蒙是一位具有世界影 響的藝術大師，世界重要博物館都收藏有 他的作品，經過六百多年，他的作品仍然 有著穿越時空的魅力，閃耀著獨特的光芒。

(徐勇/湖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