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時，除秋瑾外，浙江嵊州還出過兩位少年俠女，即尹銳志與尹維峻兩姊妹。孫中山稱秋瑾、尹銳志、尹維峻為中國三女傑。

　　出生在嵊州西鄉的尹氏兩姊妹很小就死了母親，靠外婆撫養長大。尹銳志出生於1890年，比尹維峻大四歲。外婆住在嵊州城內，根據當時清廷頒布的《辦學章程》，嵊州也辦起了男、女學堂，但由於舊的觀念還根深蒂固，入女學堂的寥寥無幾。但尹銳志卻吵著要去女學堂讀書。外婆不答應，她就賭氣不吃飯，餓了幾天，外婆只好答應，於是進了“愛華女學堂”。她平時學習很努力，所以成績很好。不過她生性好動，所以還跟王金發練就了一身好武藝。

　　當時秋瑾認為嵊州民風忠實尚武，又有王金發為首的烏帶黨（會眾均腰繫一黑帶，人故稱之為烏帶黨）組織。而王金發也是嵊州光復會的頭頭。遂在嵊州城內和王金發家內分設秘密聯絡機關。有一次，機關出了個內奸，向省裏告了密，準備裏應外合來破壞組織。這件事卻很意外地給從小為人機警的尹銳志探聽了。她馬上報告了光復會嵊州機關，經查屬實，就處分了內奸，並作了應變準備。敵人剛想動手見到作內奸的叛徒已被清除，又看到王金發、張伯岐、竺紹康等光復會會員在嵊州勢力很大，就不敢輕舉妄動，尹銳志也在這件事後參加了光復會，其時她年僅十三歲。

　　尹銳志參加光復會後的第二年，即1904年，就離開了“愛華女學堂”，進入秋瑾創辦的設在紹興城裏萬安橋畔的“明道女學堂”讀書，同時介紹其妹妹尹維峻也進入了這所學校，不久，還介紹她也參加了光復會。從此姊妹倆一道追隨秋瑾走上了革命道路，成了光復會隊伍中的一對姊妹花。

　　姊妹倆不久奉秋瑾之命，一道去上海建立秘密機關，取兩人名字中各一字組成“銳峻學社”，成為光復會在上海的聯絡點。在平時，尹銳志還做著《中國女報》的發行工作，尹維峻作為報童，一面賣報，一面收集情報。尹氏姊妹還掌管上海光復會日常機關事務，四處籌措資金，積極籌備起義。

　　徐錫麟、秋瑾起義失敗後，為逃避清廷捕殺，光復會重要頭目都一時遠走南洋。姊妹倆也曾逃至香港，但為了聯絡同志，不久又回到上海銳峻學社。這時上海光復會方面的事，已都由尹銳志負責。她奔走四方，江、浙、湖、廣之志士，莫不為其聯絡。特別是江、浙間，無論男女各校、海陸軍人、會黨中人，莫不受其影響。由於經費困難，姊妹倆常以販賣報刊和書籍來維持生活（同時也作為一種掩護）。有時僅僅靠吃幾只燒餅充饑。

　　為替秋瑾復仇，宣統元年（1909年），姊妹倆曾率同志十餘人，攜帶炸彈，由上海赴北平，企圖炸死清廷要員。潛伏達一年之久，終因清廷防守嚴密，未能得手，才無功而返。

　　1911年武昌起義前，尹銳志就到武昌參加策動新軍的革命工作。後來武昌起義成功，吳兆麟建議新軍協統黎元洪為湖北都督，可是當時卻找不到黎元洪。原來他害怕革命，正躲在手下一個紹興幕友的家裏。尹銳志因和這幕友是相熟的同鄉，當時也正巧住在他家裏，就告知吳兆麟。結果果然在幕友家客堂臨時搭的床舖底下找到了黎元洪（也是暫住他家的尹銳志的床舖下）。

　　參加武昌起義後，尹銳志接著馬上回到上海，策動上海起義。她憑著自己的威望，邀請上海江南製造局之滬軍營陳管帶及滬淞海軍朱庭燎、陸軍黃漢湘共商起義，三人均表同意，並加入光復會，成立光復軍。

　　光復軍由陳黃所部、朱庭燎所部之海軍陸戰隊、陳婉衍和童同雪所領女子光復軍及黎天才一部組成，都由尹銳志總掌，“銳峻學社”就成了光復軍司令部。這時，李燮和奉陶成章之命，由爪哇回國襄助革命，便做了光復軍的總司令。

　　陳其美（即陳英士）沒有同光復軍聯繫，獨立搶先去攻江南製造局，結果失敗被擒。李燮和遂率軍攻下江南製造局，救了陳其美，上海因而光復。當時李燮和欲殺陳其美，尹銳志說：“陳雖非同會，但亦同志，若汝必欲殺陳，則請先殺我！”，說罷拔出手槍，李瞠目不敢語。尹銳志即令放了陳英士，因陳英士做過江蘇巡撫，又是同盟會上海分部負責人，遂成滬軍都督。

　　尹氏姊妹接著參加了光復杭州的戰役。

　　起義前，尹氏姊妹及張伯岐就從上海率領男女敢死隊員，攜帶大宗炸彈到杭。

　　1911年十一月五日凌晨二時，杭城一片寂靜。起義軍早已秘密挺進到了杭城的各個攻擊預定位置。而作為戰役的核心，攻克浙江巡撫衙門的重擔就落在了男女敢死隊員身上。作為女敢死隊隊長的尹氏姊妹，正隱蔽在街角，怒目瞠視著巡撫衙門。這時，衝鋒號嘀嘀地吹響，只見尹維峻騎著駿馬，左手揮舞著手槍，右手向衙門擲出了第一顆炸彈。只聽一聲巨響，巡撫衙門立刻被炸塌了一角，只見敢死隊員們山呼嘯般湧向缺口，不久巡撫衙門就起火了。巡撫增韞只好從後牆洞出逃，被我二營排長盛錫麟活捉，杭州從此光復。其時尹維峻還只有十七歲。

　　在接下來的南京戰役中，因浙軍援蘇支隊炸彈尚缺，尹銳志自告奮勇率領人員去上海製造炸彈。一日，徹夜不停在製炸彈的尹銳志，因身體實在疲乏，來領炸彈的平智初同志及助手楊哲商兩人，請求代為操作。尹銳志在一再叮囑要小心從事後，即入臥室休息。不一會突聞爆炸聲，急忙起身探視，見工場已毀，屋頂全部炸去，忙從三樓跳下，身已受傷，彈片入於後腦，腦骨脫落一片。在場者平智初也負重傷，楊哲商殉命，且屍骨毀滅，只留胃臟，死得極為慘烈。因此事發生在法租界，法捕房不肯放過，等尹銳志傷勢稍減即遭禁捕。後經陳英士疏通，並派王一亭送款五千元，由工部局轉發房主，作賠修毀屋之資以了事。

　　在浙軍援蘇支隊中的尹維峻，表現也不同凡響。她組織了一支七十多人的女子北伐敢死隊，號稱“女子蕩寧隊”，自任隊長，經過鏖戰，佔領了雨花台，撕開了清軍的防禦陣地，策應了友軍的進攻，在攻克南京之戰中功不可沒。

　　1911年十二月廿六日，孫中山從巴黎回上海，預備前往南京成立臨時政府。上海各界人士在哈同花園舉行盛大觀迎會。但在會前一天，滬軍都督陳其美查獲了一封密信，是一個署名“老戚”的人寫給“鳳梧”的。信中說，馬輝和普全已於昨日抵滬，並潛入“哈同”腹地，俟彼等插標賣首者在自吹自擂之際，奪其群龍之首，豈不美哉。陳英士見函大驚，就連夜找尹銳志商討。

　　據尹銳志分析，所謂“插標賣首者”當指革命黨人；“群龍之首”係指中山先生無疑。但“馬輝”、“普全”是何人？他們又是如何潛入“哈同”行刺，卻不得其解。於是當時就提議由她姊妹倆來作中山先生的貼身侍衛，陳英士亦表贊同。是日下午四時，孫中山帶了兩個年輕女侍從來了。只見年稍長的“秘書”尹銳志，手按膝間的黑挎包，寸步不離孫中山；另一女侍尹維峻卻似一個頑童，在大廳內到處行走，但雙眼充滿警惕。可是並無發現任何疑點。

　　歡迎會按原計劃如期舉行。孫先生講話後是宴會，宴會後接著是堂會。由南昆演出全本《長生殿》。當戲台掛出折子戲戲目《馬嵬坡前》時，尹銳志猛然想起密信中提到的“馬輝”和“普全”，莫非這是敵人動手的暗號？她朝身旁的陳英士打了個暗號，陳心領神會，馬上提高了警惕。這時尹銳志已發現台上扮演陳元禮的演員有些異樣，尹維峻也瞥見那演員的袖管內分明藏著手槍，槍口正對著孫中山先生。於是她便平地躍起大喝一聲，一個“乳燕撲枝”向那演員撲去。

　　那演員原來就是混進班子裏的清廷爪牙，名叫李方行。他們一伙早就約定當戲演至《馬嵬坡前》時，由他動手射擊，另有人在台下響應、掩護。豈知正當他舉槍欲射時，有一個年輕女子卻向他撲來，驚慌之中扣動扳機，不免偏離目標。隨著砰的一聲，雖聲震屋宇，卻也未能傷著中山先生分毫。此時，只見尹銳志也敏捷地從黑挎包裏掏出手槍，砰砰兩響，擊碎了兩盞最亮的玻璃燈，乘著黑暗，拉著孫中山先生就走，並關照陳英士：“你設法擋著”！

　　卻說這時尹維峻也正和兇手爭鬥，她仗著平時從姊妹尹銳志處學來的武藝，很快扣住了對方左右肩井穴，使對方束手就擒。經審訊，“老戚”是原直隸總督府督辦、“大東貿易行”總經理，至於“鳳梧”是誰，連兇手也不知道。第二天，孫中山就由尹氏姊妹護送去了南京。

　　1912年南京臨時政府成立。抑或是出於當時重男輕女思想或是別的什麼原因，在辛亥革命中屢建大功的尹氏姊妹，卻被排除在政府任職人員之外。她們一時想不通，就到臨時大總統府大吵大鬧，甚至拍著總經府秘書長胡漢民的辦公桌大罵：“我們拚了命，你們享現成，有的做秘書長，有的做部長，有的做都督。這樣不公平的事，怎麼說得過去！”結果發表姊妹倆為總統府顧問，並送每人川資兩萬元。

　　1916年，尹銳志與周亞衛、尹維峻與裘紹一同在杭州結婚。周被選送入日本陸軍大學學習，就跟丈夫留學日本，一同住在日本東京。抗日期間，尹銳志在重慶先後擔任婦女工作隊副隊長、抗日軍士烈屬工廠廠長，積極從事抗日救亡活動。而尹維峻一直追隨孫中山先生，繼續出生入死，直到1919年七月十六日被北洋軍閥暗殺於廣東汕頭，年僅24歲。

（金家勛／杭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