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紀念辛亥革命100周年之際,有許多群眾自發來到杭州西子湖畔孤山西側的秋瑾墓前與紹興的秋瑾故居和暢堂,向秋瑾烈士獻花,深切悼念這位近代中國民主革命中的傑出女性,追思她為光復事業、婦女解放作出的卓越貢獻。
思想進步的傑出女性
秋瑾祖籍浙江山陰(紹興)福全山村,她的祖父秋嘉禾長期在福建廈門、雲霄等地擔任同知、知縣等官職,且長期為官清廉,深得民眾擁戴,民眾曾為他建過“去思碑”。她的父親秋壽南年輕時考取了功名,最初也在福建提督孫軍手下當門事,所以清光緒三年(1877年)11月 8日凌晨,秋瑾便降生在祖父秋嘉禾在福建廈門海防廳同知官邸內。
出生在做官人家的秋瑾,並沒有官宦子弟的不良習氣,思想非常進步。她從小就受到過良好的教育,上學後就讀過許多古文。她還喜歡吟詩作詞,許多唐詩宋詞她念過幾次便過目不忘,尤其對杜甫、辛棄疾、李清照的詩詞誦讀不捨,心中非常崇拜宋代女詞人李清照,把李清照“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兩句詩詞作為自己的座右銘。在學文化的同時,她悄悄地學會了騎馬、射箭、舞劍、弄槍,可以說是個能文能武的女孩。
1890年,秋壽南應臺灣巡撫邵友濂聘請赴台任巡撫文案,便帶家人前往臺灣。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後,清政府便調秋壽南到湖南任職,秋瑾隨父赴湘。秋壽南在湘鄉縣任督銷總辦時,就將秋瑾介紹給湘鄉荷葉塘神沖的大戶人家兒子王廷鈞。當時已長成年輕姑娘的秋瑾蔑視封建禮法,提倡男女平等,常以花木蘭、秦良玉自喻。她為人豪俠,頗具男孩子的性格,喜歡穿男性服裝,經常女扮男裝。對父親的媒妁之約她並不接受,而是經過與王廷鈞相識後,發現王廷鈞也是一表人才,溫文爾雅,年齡自己小兩歲,於是彼此經過兩年的自由戀愛雙方感到滿意後,才於1896年農曆四月初五在湘潭十八總順泰棧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同年秋天,秋瑾第一次在王廷鈞家,當著許多道喜的親友朗誦自作的《杞人憂》:“幽燕烽火幾時收,聞道中洋戰未休;膝室空懷憂國恨,誰將巾幗易兜鍪”,以表憂民憂國之心,受到了當地人們的敬重,被稱為才女。
當時做官的管道有兩條,一條是考功名,另一條就是出錢買。1900年春天,王廷鈞出資買了個戶部主事的小京官,秋瑾便隨丈夫進京。不久,因為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到處燒殺掠搶,王廷鈞只好回到家鄉湘鄉荷葉塘神沖暫住。1903年,王廷鈞去京複職,秋瑾再次一同前往。她沿途目睹受八國聯軍踐踏的淒涼景象,心情極為沉重。到京城後看到市容破落、朝廷腐敗、洋人橫行、民不聊生,她非常憤慨。特別是她的丈夫王廷鈞就任後,很快就被清廷的大染缸染黑了,整日無所事事,混跡於清王府內,與一班宦家子弟觥籌交錯,過著醉生夢死的生活。秋瑾不堪忍受,展讀陳天華的《警世鐘》,賦詩抒懷,以提醒王廷鈞,不料卻遭到王廷鈞的責,夫妻關係出現不和,秋瑾為此感到十分失望和痛心。
東渡日本積極參加革命活動
1904年夏天,秋瑾決心步章太炎、鄒容、陳天華等志士的後塵,忍痛拋下一雙子女,東渡日本留學。最初在東京進入中國留學生會館所設的日語講習所補習日文,並經常參加留學生大會和浙江、湖南同鄉會集會,登臺演說革命救國和男女平權道理。第二年,她在日語講習所畢業後,就報名轉入東京青山實踐女校附設的清國女子速成師範專修科學習。隨後回國籌措繼續留學費用。歸國後,分別在上海、紹興會晤光復會創始人蔡元培、徐錫麟等,並由徐錫麟介紹加入了光復會。
1905年7月,秋瑾再次回到日本。不久就正式進入青山實踐女校學習。在這前後,她積極參加留日學生的革命活動,與陳擷芬發起共愛會,參加馮自由在橫濱組織的三合會,受封為“白紙扇(大軍師);和劉道一等組織十人會;創辦《白話報》,她以“鑒湖女俠秋瑾”署名,發表《致告中國二萬萬女同胞》《警告我同胞》等文章,宣傳反清革命,提倡男女平權。同時,寫下了許多充滿強烈愛國思想和飽滿革命熱情的詩篇。她在詩中慷慨激昂地寫道:“危局如斯敢惜身?願將生命作犧牲。拚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不久,秋瑾有幸與陳天華等人結為同志,並表示願為革命灑熱血。1905年11月2日,日本文部省公佈《取締大清留學生規則》後,中國留學生提出強烈抗議。陳天華為此憂憤填膺,在東京大森海灣蹈海殉國。秋瑾為實現陳天華未竟的事業,於1906年2月憤而歸國。她先在紹興女學堂代課,再前往浙江湖州南潯鎮潯溪女校任體育教師,吸收該校主持教務的徐自華及學生徐雙韻等加入光復會。暑假離職赴滬,與尹銳志、陳伯平等以“銳進學社”為名,聯繫敖嘉熊、呂熊祥等運動長江一帶會黨,準備起義。萍瀏醴起義發生後,她與同盟會會員楊卓林、胡瑛、寧調元等謀在長江流域各省回應,並擔任浙江方面的發動工作。到杭州後,與將去安徽的徐錫麟約定,在皖、浙二省同時發動。此時她在杭州新軍中又發展了呂公望、朱瑞等多人參加光復會。不久,萍瀏醴起義失敗,接應起義事遂告停頓。
1906年7月,秋瑾再赴日本,並經馮自由介紹,在黃興寓所加入中國同盟會,並擔任同盟會評論員。為實現陳天華未竟的事業,她決定回國。臨行前,她拜會了孫中山。孫中山委託她回國後挑起浙江主盟人重任。秋瑾回國後,在上海創辦中國公學。同年秋冬季節,為籌措創辦《中國女報》經費,回到湖南荷葉婆家取得一筆辦報經費。1907年1月14日,《中國女報》正式創刊,秋瑾親自撰寫了《精衛石》等文和詩詞在報上發表,宣傳婦女解放主張,提倡女權,號召人們參加革命。她在《鷓鴣天》中寫道:
祖國沉淪感不禁,閑來海外尋知音。 金甌已缺終須補,為國犧牲敢惜身? 嗟險阻,歎飄零。關山萬里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
不久,因辦報印刷費緊張,秋瑾回到紹興與嫂嫂張淳芝商量後,將家藏的《補齋圖》冊頁(內有40幅名家書畫)拿去抵押給古董商,再從古董商處借錢辦報,最終因經費無著落,《中國女報》只得停刊。
為光復大業拋頭顱灑熱血
1907年2月,秋瑾接任大通學堂督辦,與徐錫麟秘密組織“光復軍”,陸續在該校發展了600多名光復會會員。不久她與徐錫麟分頭準備在浙江、安徽兩省同時舉事,聯絡浙江、上海軍隊和會黨,組織光復軍,推徐錫麟為首領,自任協領,擬在浙江、安徽同時起義。這年7月6日,打入清廷安慶巡警學堂並任堂長的徐錫麟因被光復軍內部人員聶李唐出賣,提前在安慶起義,他在巡警學堂開學典禮上用短槍擊斃安徽巡撫恩銘,被清軍逮捕並壯烈犧牲。 7月10日,秋瑾便得知徐錫麟安慶起義失敗的消息,浙江巡撫張曾揚馬上要派兵來追捕她等革命黨人,眾人勸她迅速離開大通學堂,但她卻把所有同志安排撤離,唯自己獨自一人,孤守在大通學堂。她說:“革命要流血才能成功。”她用行動實現自己加入“同盟會”時許下的諾言:“危局如斯敢惜身?願將生命作犧牲。”
7月13日上午,由張曾揚下令浙江標統李益智率300精兵開進紹興城,將大通學堂團團圍住。危急之中,秋瑾頑強地與進學堂的清軍展開了近1個小時的血戰,用手槍打死打傷清軍40多人,最後因受傷被清軍逮捕。秋瑾被捕後經紹興知府貴福等審訊,她未作任何口供,僅揮毫寫下“秋風秋雨愁煞人” 7個大字,表達一位女革命家憂國憂民,壯志未酬,面對死亡的悲憤心情。這7個字,是秋瑾引用清代詩人陶澹如的詩句。全詩為:“籬前黃菊未開花,寂寞清樽冷懷抱。秋風秋雨愁煞人,寒宵獨坐心如搗。”
1907年7月15日(農曆六月初六)凌晨,秋瑾被清軍押到紹興軒亭口刑場用刀殺害,年僅31歲。她以一腔熱血,終於喚醒了中華民族。僅4年後,辛亥革命的炮火就響遍武昌城頭,連綿幾千年的封建王朝終成歷史。命令殺害秋瑾的浙江巡撫張曾揚,調到江蘇後被百姓趕走,最後在山西落腳。直接審問並部署殺害秋瑾的紹興知府貴福受到媒體和紹興百姓的痛斥,連調幾個地方做官,都遭到民眾拒絕,最後壓抑而死。山陰知縣李鐘岳,曾想方設法保護秋瑾,但在張曾揚、貴福等人的逼迫下,成了監斬秋瑾的官,事後他痛心疾首,上吊為秋瑾殉道。
秋瑾生前還留下許多著作,包括120多首詩,38首詞。她以天下為己任,大義凜然,氣勢豪邁,文詞朗麗高亢,音節嘹亮。為了普及革命,她還寫過白話文,譜過歌曲,甚至編過《精衛石》彈詞,來向廣大群眾傳播革命的道理。她在《黃海舟中日人索句並見日俄戰爭地圖》中寫道:
萬里乘雲去複來,隻身東海挾春雷。 忍看圖畫移顏色,肯使江山付劫灰。 濁酒不銷憂國淚,救時應仗出群才。 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
秋瑾犧牲後,最初遺體被草埋于紹興臥龍山下後來他哥哥秋譽章雇人,把靈柩寄存在嚴家潭。1908年初,她的好友徐白華及吳芝瑛等,將靈柩運至杭州,於2月25日葬在西湖孤山的西泠橋畔,並做了墓碑、寫了墓表。這是因為當年秋瑾與友人游西湖在憑弔岳飛墓時,曾感言自己生後,若能埋於此地將終身無憾。人們幫她實現了“願埋骨西泠”的遺言。這件事傳開後,又引起清政府的恐慌,忙勒令把墓遷走。烈士靈柩又被運到紹興,後又送回湖南湘潭。辛亥革命成功後,1912年才把秋瑾靈柩由湖南運送到上海,有關方面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然後用火車護送到杭州,重新安葬於西泠橋下。1921年孫中山到杭州,親自赴秋瑾墓致祭,並題寫“巾幗英雄之匾額。如今在西泠橋上,人們就可看到墓址上秋瑾的立像,她凝視著祖國的大好河山,心中定會湧起欣慰的波瀾。
得到孫中山、宋慶齡、周恩來高度評價
“生當作人傑,死亦鬼雄。”這是為推翻滿清專制帝制、創立民國而英勇獻身的女中豪傑秋瑾的人生寫照,孫中山和宋慶齡都給秋瑾很高的評價。1912年12月9日孫中山致祭秋瑾墓,撰挽聯:“江戶矢丹忱,重君首贊同盟會;軒亭灑碧血,愧我今招俠女魂。”1916年8月16日至20日,孫中山、宋慶齡一行應浙江督軍呂公望之邀,從上海到浙江杭州、紹興、寧波等地考察,他專門到西子湖畔的秋瑾墓憑弔,孫中山稱:“光復以前,浙人之首先入同盟會者秋女士也。今秋女士不再生,而‘秋風秋雨愁煞人 ’之句,則傳誦不忘。”
1939年春,當時任中共中央代表、南方局書記的周恩來回到祖籍紹興探望姑父王子餘時,為其表妹王去病題詞:“勿忘鑒湖女之遺風,望為我越東女兒爭光!”以此作為鼓勵。
1942年7月,宋慶齡在《中國婦女爭取自由的鬥爭》一文中稱讚秋瑾烈士是“最崇高的革命烈士之一”。1958年9月2日,宋慶齡為《秋瑾烈士革命史跡》一書題名。1979年8月,宋慶齡為紹興秋瑾紀念館題詞:“秋瑾攻詩文,有‘秋風秋雨愁煞人’名句,能跨馬攜槍,曾東渡日本,志在革命,千秋萬代傳俠名。”
秋瑾壯烈犧牲後,王廷鈞因受牽連和驚嚇於1909年早逝。秋瑾的一雙兒女歷經磨難,最終長大成才,並繼承了母親的遺風。兒子王沅德,年輕時就讀于長沙嶽麓書院和上海風正大學,辛亥革命後擔任了湖北漢口《江聲日報》社長、湖南湘潭新群中學校董等職;解放後在周恩來總理的關心下,擔任了湖南省文史館秘書,寫了一些紀念辛亥革命和母親等文章,1955年因病去世。女兒王燦芝,在母親就義時僅7歲,辛亥革命後由姨媽照看,年輕時就讀於上海女校,工作後擔任“競雄女校”的校長。她的性格也像母親一樣,不受傳統拘束,曾自作主張將其姓由隨父姓“王”改為隨母姓“秋”,也愛穿男裝和武術,被人們稱為“小俠”。1928年她赴美留學,先入華盛頓大學,後轉入紐約航空大學,1932年回國,任南京航空學校教授,曾被人們譽為“東方之女飛將”,1967年因病去世。她的曾孫女賴啟湘,是民革武漢市委會的成員,積極參政議政。秋瑾的後人大部分都居住在辛亥革命的發源地武漢,他們當中有政協委員、人民教師、高級技師、工廠廠長,他們繼承秋瑾的遺志,為祖國的繁榮進步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徐忠友/杭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