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震（1882－1938），字百里，號淡寧，浙江海甯縣硤石人，是我嘉興老鄉前輩。我童年常攀吾家二樓屋頂，肉眼可眺見“四九”三十六華裏外的硤石東山上的寶塔，少時隨經商的父親住硤石，曾多次到百里先賢故居瞻仰致敬。蔣百里學貫中西，文武兼備，韜略精深，察往知今。記得抗日勝利初，上海的報刊有過中國有三個半軍事家的說法，三人指蔣百里、白崇禧和劉伯承，半個指蔣介石。當然，這是一家之言。

　　百里原是秀才，痛心于祖國屢遭列強侵略，更恥於甲午之役，決心棄文習武，於1901年（清光緒27年）東渡扶桑。先入成城學校，編入近衛步兵第一聯隊；後，得進日本士官學校第三期步科。同期同學有蔡鍔、李烈鈞、張孝准、許崇智、蔣尊簋等風雲人物。1905年以第一名優良成績畢業，榮獲明治天皇親賜指揮刀。

　　1906年（光緒32年）秋，再次出國，到歐洲陸軍頭等強國德意志深造。曾在德國第七軍實習連長，參與團軍處室及參謀總部作業研修。德軍興登堡元帥，魯登道夫將軍曾接見蔣，予讚譽鼓勵。在歐洲，百里遊歷多國，拜謁各國軍事名家，瞭解研究其歷史地理、民情文化。凡此，底定了蔣百里優異的兵學素養及開闊視野，成為傑出的軍事奇才。

一、不朽的貢獻

　　（一）為國育才付出了心力

　　百里堅持，內除國賊外抗強權，必須整軍及培訓軍事人才。1906年（光緒32年），他自東瀛回國，即應盛京將軍趙爾巽之遴聘。1910年，從德國進修歸來，其日本士官同學良弼任禁衛軍訓練大臣，力邀蔣在北京訓練皇家禁衛軍。次年，趙爾巽經歷湖廣、四川總督後，再回奉天任東三省總督，奏調蔣百里出關，特旨破格授蔣二品頂載由趙督差使。此時，百里心慕軍國主義，企求建設東北國防第一線，並以俄羅斯及日本為假想敵。

　　民國肇建初年（1912），蔣百里由陸軍總長段祺瑞保舉，袁世凱任其為保定軍官學校校長，時年方三十。第一期學生一千七百餘人，蔣到職集合師生訓話稱：“今世之談陸軍者，必曰德國，必曰日本。這兩國我皆到過，其軍隊我皆深入考察過。他們的人也不是三頭六臂，他們的辦法也沒有什麼玄妙出奇。不過，他們能本著愛國精神，上下一心，不斷的努力，所以能有那樣的成就”、“我此次奉命接掌本校，一定要使在學諸君成為最優秀之軍官，將來治軍，能訓練出最精銳良好的軍隊。”抗日戰起後（1938年），蔣任陸軍大學代校長。

　　（二）出色的幕僚長

　　百里的軍事才識為各方推崇。袁世凱委蔣為總統府軍事處參議。護國討袁起，百里潛裝南下，在陸榮廷的“兩廣護國軍都司令部”擔任出師計畫股主任，配合蔡鍔起兵討袁。直系軍閥吳佩孚、孫傳芳與蔣頗有友情。第二次直奉戰爭，吳佩孚向百里請益，蔣助吳運籌策劃迎擊張作霖。吳大帥“四照堂點將”，百里就在吳座右。1925年十月，孫傳芳進攻奉軍，吳佩孚東山再起在漢口就任聯軍總司令，聘蔣百里為其參謀長。百里力勸吳聯合廣州和國民革命軍合力討伐奉張。吳反復無常，百里回上海電吳辭職。不久，孫傳芳組蘇浙皖閩贛五省聯軍任總司令，擬請百里作參謀長，為蔣謝絕。百里建議孫傳芳和革命軍合作，共同北伐，會師京津；再進兵關外，實現全國統一。“利用軍閥，打倒軍閥”之策，再次落空。

　　當國民革命軍出師北伐時，曾打算請蔣百里任北伐軍總參謀長，百里是贊成北伐的，亦派其保定門生劉文島等人早與北伐軍有聯繫。但蔣以當時剛辭去吳佩孚處參謀長職務，似未便公開出任北伐軍高職，只在暗中相助。

　　（三）軍事外交顯才智

　　民國翻雲覆雨將軍唐生智是保定軍校一期畢業，與蔣百里師生情篤。1929年，唐生智起兵討蔣介石，百里曾支持。唐生智失敗，百里為蔣介石拘押入獄。不久，由陳銘樞幾人保釋自由。期間，百里常赴南京，住勵志社。蔣介石曾多次約晤百里談論時局與軍事，請益抗日良策，且聘任軍事委員會高等顧問。1935年，蔣百里率團出訪德國、義大利、瑞士、匈牙利、奧地利、捷克、南斯拉夫、法蘭西、英國，又轉赴美國，重點考察研究各國總動員法及世界軍事新趨向。瑞士是永久中立國，一般認為其和平已有國際保險免受入侵，卻極端重視自主防衛。除實施徵兵制外，全國訓練民兵，裝備精良武器，以保衛國家。百里回國呈軍委報告書，還竭力主張發展中國空軍，蔣介石迅予採納，遂使中國空軍抗日初鷹擊長空戰績輝煌。

　　我國曾爭取得利用抗戰爆發前三年時間備戰。請德國和義大利派專家團來華幫助我國培養人才提升國防戰力。由德、意軍援軍售戰機、魚雷艇、火炮、裝甲車，加快發展空軍、海軍、炮兵、防化兵和裝甲機械化勁旅和兵工工業。選派尉、校軍官赴德意受訓。重要將領王叔銘、桂永清、俞大維、毛邦初、邱清泉、徐培根、李忍濤、黎玉璽等都曾赴德、意研修深造。

　　1937年八一三淞滬抗日戰爭開始，當時德意日三國軸心正在形成。九月，派蔣百里以蔣委員長特使名義赴歐洲，重點是訪德意。波濤萬裏，蔣百里於輪上憂國時，賦詩：“涕淚辭京國，艱難作遠遊，途想戰場苦，白了少年頭”。百里在羅馬、柏林會見各界領袖及各國新聞界以及拜會意首相墨索里尼、外相齊亞諾、德國國社黨首腦戈林時，都深刻揭露日本的侵略野心，一再表明中國堅定的抗日立場，贏得了國際社會對中國抗戰的同情。墨索里尼特地表明：“義大利一向對中國國民友好，請轉告貴國領導人，義大利參加德日軸心，是對付英法，並非故對中國，相反，我國亟願與貴國保持發展友好關係。”

　　（四）軍事、藝文、歷史著作豐富

　　百里通曉德、英、日多國語文，興趣廣泛，與國內外知名人士相交相識如：肖伯納、泰戈爾、徐志摩、胡適、林徽因、杜威、羅素等。

二、總動員持久戰為蔣百里抗日戰略思想

　　蔣百里一向密切注視日本的侵華陰謀，研析日本軍部動向，洞察先機，早就認定中華民族偉大抗日戰爭必不可避免。1933年，他以私人資格赴日本參觀，親睹東鄰少壯派將佐跋扈囂張氣焰沖天，回國後擬就書面報告，呈請最高當局加快要點設防備戰。1937年初，奉命秘密視察國防，他由北向南，跑遍了東部半個中國。夏、應邀到廬山訓練團講課，其名作《國防論》就在廬山出版。此時值抗戰前夜，百里在該書首頁寫下一句名言：“千言萬語，只是告訴大家一句話：‘中國是有辦法的！’”1938年，發表於漢口大公報，結論是，日本的黃金時代已過去，日本政治家只是在火山上跳舞，增強國人抗戰決心，轟動一時。百里宣導的抗日國防戰略，是以總動員與持久戰為核心。在《國防論》就強調，“新軍事的主流，是所謂全體性戰爭”。抗戰爆發後，蔣百里出訪歐洲，1938年1月26日，在柏林撰成《速決與持久》文寄回國內，經《大公報》迅予發表。該文指出：“國防的部署，是自給自足，是在乎持久，而作戰的精神，卻在乎速決”。他強調：“抗日戰爭根本原則是全民抗戰，是持久戰！”蔣公在南京陷敵後於1937年十二月十七日發佈《告全國同胞書》指出：“中國持久抗戰，其最後決勝之中心實寄於全國之鄉村與廣大強固之民心”。

三、雖無統帥之實卻有常勝策略

　　蔣百里為國內外近代知名的軍事家，雖未執掌兵符帥印，和擔任最高指揮職務，卻有運籌帷幄立不敗之軍事策略。

　　（一）素性淡泊不求名利

　　蔣自日本回國，家鄉浙江巡撫張曾易就請他統領新軍第二標（團），任標統（團長）。百里謝辭，而向張推薦士官同學蔣尊簋（字伯器；浙江諸暨人）為標統，自己奔東北訓練新軍。1924年，孫傳芳驅走盧永祥主掌浙江。孫為求在兩浙統制安和長久，對浙省紳商頗禮遇，更竭力攏絡浙籍士官先後期間學為伊襄助。孫聘蔣百里為總參謀。且委百里統率一個師，百里又辭謝。

　　（二）德高望重

　　百里出身日本士官三期又在德軍歷練深造，民國五年（1916）就晉銜陸軍中將。民國元年任保定校長時，第一期學員有一千七百餘人，得意門生有唐生智、萬耀煌、龔浩、劉文島、陳銘樞等。以後諸期保定學生例尊老校長為老師。蔣先生嫡系中央軍重要將帥顧祝同、劉峙、陳誠、周至柔是保定二至八期畢業生。顧劉陳周在黃埔軍校創建時當教官（隊長）及初組黨軍任營長時，胡宗南、黃傑、俞濟時、杜聿明、宋希濂還只是黃埔一期學員及其下當排長，應是蔣百里學生的學生。

結　語

　　蔣百里將軍於1938年九月任陸軍大學代理校長，不幸於同年十一月四日因病逝於廣西宜山。1947年3月22日，追贈為陸軍上將。蔣百里將軍的成就，自武聖孫子之後的第二個軍事恆星，永遠閃耀於兵學的領海中，為後起的將帥們所學習的楷模。

（毛德傳／舟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