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杜鳳飛，名福臻，字岐周。清光緒廿五年乙亥十一月十二日（公元1899年12月14日），出生在青田縣城一戶舊知識分子家庭。祖父其森公，是例貢生。因無緣入讀京師國子監，只能在家鄉做了一名私塾教師。父親三歲時，生母陳氏去世。祖父續娶了二祖母舒氏。與二祖母同時過門的還有二祖母的四個女兒。從此，祖父並不殷實的家庭，經濟日見困窘。1905年，父親六歲。便到隔江的外旦蘭頭村，替一家親戚放牛。可以想見，一個孩童，寄人籬下，聽從使喚，但憑手腳勤快只求得半飽。日子過得是何等艱辛。而最令人難忍受的還是那個無可奈何的欺凌和羞辱。也許正是這些磨難，幼年的父親就暗下了「有朝一日，定遠走高飛」的決心。

　　1914年，父親十六歲。在縣城跟隨一位裁縫師傅學藝。這一年，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袁世凱在北京陰謀稱帝。南北社會政局動蕩，各種傳言和輿論也波及浙江青田。次年，袁世凱在北京登皇帝位，改元「洪憲」。引起南方各省強烈反對，紛紛宣布獨立。當時，廣東是全國反袁陣營的政治軍事中心。浙江雖也宣布「獨立」，但仍是袁系的勢力範圍。1916年，父親離開青田，和一些有志青年去廣東投軍。那年月，到廣東去投奔反袁的革命黨，無異是「叛逆」，其罪名非同小可。所以父親離開裁縫店後，家鄉便傳出了父親因「替人裁衣，剪錯了袖口，才潛逃出走」的流言。父親到廣東後，即參加了粵軍。從此改名鳳飛，取「鳳翔岐山，周之肇始」之意。

　　1925年七月，國民政府在廣州成立。駐粵各部隊均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父親在擴編的第四軍（原粵軍第一師）余漢謀部任職。也因此與余漢謀結下了不解之緣。在廣東，父親參加過統一兩廣的東征和北伐戰爭。從排長、連長、升任至營長，後一直駐守在粵北山區。1938年十一月，余漢謀在粵北翁源設立「軍官訓練團」。輪流培訓所部第二十集團軍的中下級軍官。這期間，父親一面研習軍事戰略戰術，一面刻苦學習歷史文化。輪訓結業後，父親升任為團長。消息傳到青田。家鄉人想不到原先當兵的父親竟會當了團長！故多稱之為「裁縫團長」。這也是因為父親非黃埔系出身，被一些以門閥為重的官太太們輕視的原因。1939年，父親晉升為獨立團少將團長。奉命率部進駐贛南。布防贛縣、大庾、南康、龍南、定南、虔南等縣。是年三月，蔣經國任江西第四區（贛南十三縣）行政督察專員兼保安司令。與父親過往甚密。

　　1939年11月，日軍從廣州進犯粵北。父親受命率部阻擊中路來犯之敵。在牛背脊重創敵軍。1941年四月，日軍發兵二萬，配合有三十多架飛機捲土重來。父親所部奮力抗敵，戰鬥異常慘烈，父親也多處受傷。後父親率部襲擊從化溫泉日軍指揮部，取得成功。二次粵北抗戰勝利後，父親晉升為獨立旅少將旅長。（時第十一、十二、十三獨立旅均缺編）。1941年五月，原屬廣東第四戰區指揮的閩、粵、贛邊區總司令部（司令香翰屏，原二十軍軍長）歸劃第七戰區余漢謀先轄。父親升任為少將副師長、邊區總司令部龍南聯防指揮部指揮官。負責協調贛南防區和廣東連平、和平等縣駐軍和地方部隊。父親忠謹職守，不敢稍怠。

　　1944年一月，蔣經國離贛至重慶任三青團中央幹校教育長。曾到龍南面邀大哥斯溫赴渝，就讀中央幹校。因大哥已經考取國立中正大學，故婉辭未能隨行。

　　1945年八月，日本天皇宣布無條件投降。抗戰勝利後，張發奎任廣州行營主任。部隊整編。父親轉任第七戰區少將咨議。余漢謀的主力部隊脫離了余的掌握，歸屬新編制。餘下許多將被遣散的官兵，群情激憤。余漢謀只得對部屬說：「抗戰已經勝利。洗雪了我國甲午戰爭以來五十多年的奇恥大辱。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以後大家如能團結，遵照總理遺願，做個老百姓也是光榮的。「不久，父親帶職返鄉青田。1946年初，第七戰區、第十二集團軍撤銷，同年夏，余漢謀晉升為二級陸軍上將，出任衢州綏靖公署主任。數次專電青田，聘任父親為衢州主任公署少將高參。父親以「抗戰已經勝利」為由，婉言辭謝，未赴職。此後，父親專意在家鄉為教育事業服務，為陳誠創辦的石門中學著力甚多。

　　1951年，父親在家鄉青田去世。父親一生，投身軍旅三十餘年，沒有背景靠山，沒有裙帶關係，以一介寒門子弟，僅憑忠謹信守，以及治軍之嚴明，作戰之睿勇和好學不倦的勤奮精神，從一個「斗大的字認不得半籮筐」的普通士兵，在實戰中逐步成為具有文韜武略、名揚贛南的將軍級人物，確實有許多人難以想像，也不得不由衷嘆服。

　　父親的生平簡略，已被浙江省青田縣政協文史委員會錄用，刊載在「青田縣百名將軍錄」中。該書現出版發行。

（杜斯讓／青田僑聯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