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吳興）悠久璀燦的文明，自三國 "佛畫之祖" 曹不興（弗興）筆下飄起那袂佛袖聚焦了世人的目光開始，曆晉……唐、宋、元、……迄今1700餘年，其流風遺的墨蹟，猶在海隅一角的寶島台灣傳香──

湖州刺史　台北現身

　　台北〈故宮博物院〉為慶祝其83週年院慶，於本（2008）年雙十節至十一月廿日，隆重推出〈晉唐法書名蹟特展〉其精品包括被古稀天子乾隆讚為 "天下無雙，古今鮮對" 的晉．王羲之《快雪時晴帖》、唐．狂草藝術極致的懷素《自敘帖》，暨被後人評為 "天下行書第二" 《僅次於王右軍／蘭亭序》的顏真卿《祭侄文稿》等十件稀世名蹟。筆者得幸躬逢其盛，在同一次展覽中，見識到這些中華法書的瑰寶，真是人生難得幾回逢。尤為難得者，此次大展中之兩位主角──王右軍與顏魯公，均曾先後出宰筆者故鄉的湖州，而自宋高宗趙構（1127年）南渡後，六朝士大夫之過江者，皆樂其山水，慕其人文，紛紛流寓於斯，吳興遂躍為大郡。湖州有如此豐厚的文化底蘊，與耀眼的歷史光環，湖州人想要自謙一下，也怕亨個老倌要說：「甮客氣啦」。

　　王　蒙（1308～1385）字叔明，號黃鶴山樵、香光居士，湖州人，為趙孟頫之外孫。與黃公望、倪瓚、吳鎮並稱為 "元四家" 。元末官理間（元中書省屬官，掌勘核刑名訴訟）1368年元亡後，棄官隱居陽平（今杭州）黃鶴山。明初，年已花甲仕明，出任山東泰安知州，後因胡維庸案牽黑，死於獄中。

　　叔明自幼善於詩文，更精於繪事，自幼得外祖父子昂法，以黃源、巨然為宗，而自成面目。其畫作代表由元入明的啟蒙畫派，不但影響了明清的繪畫，而且銜接了現代人追求的幽幻空間。在我國繪畫史上，具有承先啟後的重要性。其山水畫氣勢雄偉，層次豐富，景物繁密並富有生氣；其描寫故鄉弁蒼茫景色的《青卞隱居》山水圖，被譽為 "天下第一" 。其由台北故宮博物院典藏之《具區林屋圖》( 註：具區為太湖之別名，青卞即指太湖西岸之弁山，卞與弁同），曾由中華郵政，在台灣發行四方連聯製之郵票，用以參加1996年〈第十屆亞洲國際郵展〉，整個畫面密而不塞，實中有虛，遂覺虛實相生，有深遠的空間感，是山樵畫品中極精之作。倪瓚曾以 "叔明筆力扛鼎，五百年來無此君" 讚譽。恕筆者狗尾續貂曰如今是 "七百年來僅此君" 。

　　顧應祥（1483～1565）字惟賢，號箬溪，祖籍蘇州。隨父遷居長興，明弘治十八年末榜進士，正德三年（1508）授江西饒州府推官。時府屬某縣農民暴動，知縣被扣，群龍無首，情況危急，應祥單騎前往，對暴民曉以義利，反逆得以平息，旋升錦衣衛經略。後於廣東按察僉事兼嶺東道任內，一年半剿海寇三次大捷。明世宗大悅，委以山東布政使，未幾任都察院右都御史，以京官巡撫雲南，以其勤政愛民，滇人感德。因邊陲路遙，母喪未及奔侍，反被罷官。及返鄉原有終老菰城峴山箬水間之意。但國需良臣，旋又被召至南京任刑部尚書。

　　惟賢曾受業於王陽明，好學不倦，九流百家，兼收並取，尤精於九章勾股之學。其著作甚豐：有《傳習錄疑》《讀易愚得》《律解疑辯》並修《長興縣誌》（有明一代276年間，曾大修縣誌）。所著《南詔事略》為其在雲南任內所著少數民族史傳，《四庫全書總目提要》稱其考證、詮註，所載事實為相關諸誌所無，足補史事之闕。嘉靖末病故，賜葬雉城西北之靈山。

　　顧氏於遊弁山之碧岩寺後，留有七律一首 "天放新晴嵐氣開，野僧扶我上崔，百千萬折始到頂，五十六年才一來。巨浸漫空翻雪浪，飛泉潄石響寒雷，吾鄉勝概無過此，興盡重呼濯酒杯。" 見詩思景，筆者今春曾偕邑人周竟成、陳復義，專程自台返湖，到碧岩寺參加〈四天王殿〉之落成大典。因新寺已自山巔下遷，且以現代交通工具代步，故遊碧岩已不復當年顧公〈百千萬折始到頂〉之辛苦勞累，但也領略不到高人的意境了。

　　吳承恩（1500～1582）此公底細也許很多人不甚了了，但老少咸宜眾所週知的神話小說《西遊記》就是他晚年的力作。

　　承恩字汝忠，號射陽山人，明，淮安府人，少時「屢困場屋」四十五歲始舉為生，然仍無心於仕，流寓南京，以賣文為生，曾寫志怪書《禹鼎誌》(已不傳)。廿二年後，始聽母勸，勉力於六七高齡，出為由歸有光為縣令之長興縣丞（即今之副縣長），兩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均懷抱 "苦民之苦" 盡心竭力以 "出民於苦" 合力以除民瘼為任。時小民百姓感恩戴德，士紳大戶咬牙切齒，故有 "黃童白叟歌頌於田野，朱履紫綬讒構於朝廷" 兩股力量的較勁，然貪官劣紳之惡勢力仍佔上風，兩年後蒙冤繫獄，豈好官難為？雖獲赦，但已絕意仕運。遂專心著述，晚年其流傳千古的《西遊記》其中光怪陸離的情節，及玄奘堅毅苦行的以入地獄之心，一意求經的恒心，和各種特殊的環境，竊意以為當年承恩為官，即以入地獄之心造福蒼生，暨與長興毗鄰蘇皖的兩省山區寺廟眾多，地質地貌特殊：有地下熔洞、有通天目之河（命之為「通天河」有何不可，且亦有名盤絲洞者……若受此自然環境影響而作為《西遊記》中的部份架構，如也牽絆得上。

　　今長興仍留有歸有光撰，吳承恩書之《聖井銘并敘》等碑刻，其書法楷中寓行，點畫圓腴勁秀，剛健而有骨力，生動流暢，俊朗雅麗，此碑刻仍立於長興下箬南朝陳武帝（霸先）故宅側，並有亭覆護此碑與聖井。

　　射陽山人在縣丞任上曾吟誦甚多表達作為一個良吏的詩作，如《春曉邑齋人》 "悠悠負夙心，作吏向風塵；家近遲鄉信，官貧費俸金，林香聞花草，窗曙報新禽，感此融合侯，搔頭得暫吟。"

　　歸有光（1506～1571）字熙甫，人稱震川先生，江蘇昆山人，九歲能屬文。三十四歲起，八上公公車而不遇，第九次會試，年近花甲始中進士，而被任為長興知縣。其時長城知縣懸缺已久，縣務皆由胥史把持，與豪門劣紳吏朋比，相互勾結，為非作歹，欺壓善良，因冤獄誤繫，甚至誤弒者眾，尤以長興地處貧僻，水陸均劫持成風。經歸知縣與其副手吳承恩，同心協力整治貪瀆，肅匪除暴，三年後惡吏絕跡，強梁收斂，長興治安轉好，邑人稱慶。但亦因興利除弊，為既得利益之土豪劣紳忌恨諂陷，竟被明升暗降，遠遷順德通判。隆慶中為南京內僕寺丞。有《震川文集》，其《三吳水利錄》明吏載於《文苑錄》，是太湖周邊治水之重要文獻。

（吳神農／本會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