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冬，蔣百里奉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之命考察歐洲軍事返國，即刻飛赴西安向蔣介石委員長彙報。不料次日拂曉，張楊兵變發生了中外震驚的「西安事變」。形勢非常危急，情急之中，雙方想到了蔣百里。因他曾出掌保定軍官學校，子弟數千，於軍界威望甚高，又是無黨派人士。他出面調停，最可為彼此接受。於是蔣公介石先生態度也漸趨和緩，便秉筆寫兩封信，一封交宋美齡，一封交何應欽，他在致何應欽函裏明確指出：「星期六日以前，萬不可衝突，並即停止轟炸。」蔣介石聽取蔣百里的意見，派親信蔣鼎文搭機將信送至南京。宋美齡接信後，由宋子文等陪同，飛赴西安。這時蔣百里又鄭重地向蔣介石建議：「中共方面竭力主張和平解決西安事變，委員長不妨找周恩來談談。」蔣介石沉思一會．點頭贊同。此後，蔣百里就不再介入，讓周恩來及張、楊直接與蔣介石談判，使「西安事變」最終得以和平解決。促成國共兩黨第二次合作。

　　1938年，蔣百里病逝。

　　此只是蔣百里傳奇一生的幾個精彩片斷之一。另與梁啟超公開論戰；憑舌戰折服墨索里尼等等……更為精彩。他的五十六年人生，跌宕起伏說不盡。他被譽為中國五百年才出一個的軍事天才，他是把近代西方先進軍事理論系統地介紹到中國來的第一人。早在1923年，他就斷定中日將來決戰之地為平漢線以西的襄陽、洛陽、衡陽。他所作的《國防論》成為指導當時中國軍隊抗日戰鬥的方針，他較早提出了「長期抗戰理論」即後之所謂持久戰和人民戰爭，並留下了「勝也罷、敗也罷，就是不同它講和」的至理名言。此傳奇一生，當時就有一句流行的話叫「男交蔣百里，女交林徽因，不負此生」，可見其聲譽之隆！

　　蔣百里出生於1882年浙江海甯，名方震，字百里。學詩文，過目不忘，被譽為神童。他從小就關心國家大事，萌發投筆從戎、抵禦外侮、建立強大國防的志願。1901年四月，他東渡日本，進入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1905年畢業的時候，按照慣例，日本天皇會賜刀給最重要的步兵科畢業生中的第一名，日本學生都引為殊榮。而當時步兵科畢業生有日本人三百餘人，中國留學生四名，泰國等國留學生若干名，結果蔣百里奪了這個第一。

　　他畢業獲獎的場面頗富傳奇色彩；當天，畢業發佈官從前往後宣佈畢業生的名次，念的第一個名字就是「蔣方震」。就這樣，第一名被中國留學生蔣百里拿了，天皇的那把刀當然也歸中國的蔣百里了。日本士官普遍感到面子上難以忍受。誰知，接著宣佈第二名還是中國的。這第二名就是後來從雲南起兵討袁的風流將軍蔡鍔。這時引起的騷動更厲害了。於是在宣佈第三名之前，日本方面先檢查了一下－－不幸，這次的結果還是中國人，名叫張孝淮（時稱蔣、蔡、張為「中國三傑」，名不虛傳 )。畢業發佈官覺得這樣無法向天皇交代，於是臨時從後面換了一個日本學生作第三名。又想前四名中日本人不過半也太尷尬了，便又增加了一個日本學生作第四名，最終冤枉張孝淮排到了第五。

　　增加上去的兩個日本人是誰呢？一個名叫荒木貞夫，後來的日本陸軍大將、陸相、甲級戰犯，一個名叫真崎甚三郎，後來的陸軍大將、「二二六事變」的幕後黑手……此外，這一期的日本畢業生還包括如下名字：小磯國昭、本莊繁、松井石根、阿部信行……堪稱日本陸軍的一代精英學子，卻都敗于蔣百里、蔡鍔之手。據說從此以後，日本陸軍士官學校規定中國留學生必須與日本學生分開授課，以免同樣的場面重演，再遭「奇恥大辱」。

　　1912年十二月，蔣百里卅歲，此時的他早已名滿天下，遂被袁世凱指定為保定軍官學校校長。滿腔熱血的蔣百里銳意改革，一心想創辦一所一流軍校，培養將才報效國家。為此，他多次打報告向當時的北洋政府陸軍部請求增加經費。然而陸軍部軍學司司長魏學翰、科長丁錦等人對他的請求屢屢從中作梗。最後蔣百里親赴北京請款，依然碰了釘子。1913年六月十七日返回保定後，蔣百里越想越氣，想起初入校門時對學生的公開承諾「方震如不稱職，當自殺以明責任」，深感絕望。當晚，他獨自一人一面喝酒，一面寫遺書，決定自殺。

　　第二天清晨五時，蔣百里召集全校教職員及學生共2000餘人集合在學校裏的「尚武堂」前。只見他臉色蒼白，語調沉痛地說：「我初到本校時，曾經教導你們，我要你們做的事情，你們必須辦到；你們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也必須辦到。你們辦不到，我要責罰你們；我辦不到，我也要責罰我自己。現在看來，你們一切都還好，沒有對不起我的事，而我自己卻盡不到校長的責任，是我對不起你們……你們要鼓起勇氣來擔當中國未來的大任！」

　　一直跟隨蔣百里的同鄉、勤務兵李如意站在台下第一排，蔣百里的異樣神情早就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就在蔣百里講完話拔出手槍時，李如意一個箭步跳上臺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拼命奪槍。蔣百里舉槍對準自己胸部時，幸虧李如意拼命一拉，子彈偏移，從肋骨縫隙中穿過，沒有傷著要害部位。蔣百里推開眾人，歪歪扭扭走了廿多步，倒在地上。全校師生慌作一團，教育長張耀亭連忙命醫務人員急救，隨後急電北京。

　　蔣百里自殺未遂，日本公使館的醫官平戶和護士長佐藤屋子奉命一起趕到保定診治。因蔣百里傷勢不重，醫官只觀察了一夜就回北京去了，留下佐藤屋子一人護理蔣百里。

　　廿三歲的佐藤小姐心地善良，非常同情蔣百里。一次，她含笑規勸蔣百里莫逃避人生責任，她說：「要忍耐，忍是大勇者的精神支柱。如果不能忍耐，將來如何能夠成大功立大業？你是青年將領，你們國家正需要你這樣的棟樑啊！」佐藤小姐的一番話，使頹廢中的蔣百里為之一震：一個外國女子能如此明白事理，我堂堂七尺男兒怎能消沉下去？佐藤小姐比蔣百里小八歲，日本北海道人，畢業於日本護士助生專門學校，又在帝國大學產科實習過五年。來中國後被派到日本公使館擔任護士長。

　　一天，傷勢已無大礙的蔣百里笑著對佐藤小姐說：「我聽你的話，不再輕生了。可以後遇到生死關頭，沒有像你這樣的姑娘在我身邊提醒我，誰來鼓勵我的勇氣呢？」此話一語雙關，顯然是暗示求愛。數周後，蔣百里槍傷痊癒，佐藤小姐對他的心意也已瞭解，她對蔣百里的品德、才華也極敬佩，因而暗暗生出戀情。佐藤小姐隨後回國，將鍾情蔣百里的事稟告父母。不料，她的父母表示反對，想把女兒嫁給一個日本青年。

　　得知婚事擱淺，蔣百里心急如焚，連續寫信到日本，他在最後一封信中對佐藤小姐說：「我因你而生，如果你不同意婚事，我馬上就到日本來，要死也死在你的家裏。」真誠的求愛，終於打動了佐藤小姐的雙親，他們最後同意了女兒的婚事。1914年秋，蔣百里和佐藤小姐舉行了隆重的婚禮，一對異國情侶終成眷屬。婚後，蔣百里把夫人的名字改為「左梅」。

　　左梅夫人深愛蔣百里，婚後她就不再說日語。他們生有五個女兒，但左梅夫人從不教女兒們日語。抗戰爆發後，左梅夫人清醒地認識到：「中日交戰，是日本軍閥侵略的過錯！」1937年，蔣百里將自己的轎車捐給國家支援抗戰，而左梅夫人變賣了首飾等許多值錢之物，買來布匹，與女兒們一起，夜以繼日地趕制軍衣及繃帶紗布，送往前線，救護我傷病員……左梅夫人獲得了中國人的普遍尊敬。

　　蔣百里夫婦養育出幾位傑出的女兒。三女兒蔣英的丈夫即是中國「兩彈一星」（核彈、導彈與人造衛星）之鼻祖錢學森－－中國現代科學和當代尖端國防力量的領軍人物。幼女蔣華，不僅當年協助三姐夫錢學森等優秀學者衝破險阻返回祖國，至今仍是歐盟及比利時傑出愛國僑領。堪謂百里先生後繼有人。

（台浙天地 第0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