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啖雪是一位已故教師。在艱苦的歲月裏，他恪盡職守，繼承弘揚傳統書畫藝術，寄情筆墨，佳作迭出。也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嘉善文藝界頗具影響的書畫家。

　　2003年，筆者主編《嘉善書畫作品集》期間，為了盡可能較為全面地介紹解放近期，我縣廣大書畫愛好者的創作成果，尤其是展示那些已經去世和健在的書畫老前輩的藝術風采。於是，我想到了胡啖雪。幾經周折後，終於在魏塘找到了他的家屬。烈日炎炎的夏天，在其後代家裏，我第一次見到了胡啖雪的畫作，經介紹，這幾十件作品，其中有梅花，也有花鳥。雖然不少作品已泛黃或不同程度的受損，但筆墨意蘊中依然使人感受到作者對傳統書畫的深刻領悟和嫺熟的技法。我從中挑選了3件作品：「鳥語花香」、「橫影疏斜」、「大地回春」（作品名稱為編者所加）。同時，還在一本《人物》上見到其作品與介紹，使我對他有了初步的認識。因為作品集需要配照，在其親屬無法提供照片的情況下，我又四處打聽尋找，卻終未如願。正是這次缺憾，促使我對胡啖雪其人其事作進一步的關注。後相繼在他當年的三位學生胡紀行、徐海鈺、吳道弘和女兒胡錄畦那裏，瞭解到了一些有關他的生平藝事。

　　胡啖雪，字承權，（1894-1961）出生于嘉善楊廟。祖父、父親皆行醫濟世，初長成人的他，在父親的要求下，隨父學中醫，後在嘉興從事西醫工作。因經常與死神打交道，生性膽小，怕惹事生非，酷愛繪畫的他又棄醫學畫。1922年，他憑著繪畫天賦，考進了上海美術專科學校，四年中，他先後學習了西畫、國畫，受到良好的藝術教育和傳統文化的學習。

　　畢業後，經同學介紹，他曾一度赴湖北宜昌中學、浙江湘湖師範以教書謀生。其間，因局勢動盪，他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1927年，胡啖雪重返家鄉，在嘉善縣立初級中學執教，從事語文教學並兼任勞作和美術，他多才多藝，平生以詩、書、畫為樂。胡紀行是他當年的學生，後來，又是他的同事，他說：「胡老先生是一位忠厚的長者，為人和善，風趣幽默，擅長花鳥，尤工畫梅，書法主攻漢碑，行草學沈曾植。在校任教時，因善古詩，每逢年輕教師向他討教時，他總會熱情地為他們介紹一些詩的基礎知識，如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等。」

　　1937年，日寇侵犯嘉善，敵機狂轟濫炸。一次，為保護學生，由於敵機炮彈轟炸影響，胡啖雪的聽力受到摧殘。為免遭不測，學校疏散到南門鈞吳弄居民家中上課。嘉善淪陷後，為避難，胡啖雪輾轉蕭山、諸暨、嵊州等地並在浙江臨海的海門生活一年，又到盛澤親戚家做家庭教師。回楊廟老家後，在鄰居的要求下，他開辦私塾。據徐海鈺、胡錄畦回憶：「當年的私塾開在胡家大院，分低班和高班，每班有七、八名學生，胡先生十分和藹，教學生讀《三字經》、《百家姓》、《幼學》、《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千家詩》。」

　　抗戰勝利後，縣立初級中學遷址到魏塘田家弄李家園，歲月的風霜，動盪的生活使胡啖雪歷經人生磨難，因雙眼有疾，他時常戴著一副墨鏡，本來頭髮稀少的他禿頂越發明顯，面色憔悴雖年僅有半百然已顯衰老。但他依然堅守著自己的粉筆生涯，在教師崗位上辛勤耕耘，被選為縣參議員。1994年版的《嘉善縣誌》「人物」一欄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在參議會上，多次要求當局保證教育經費、保障教師生活的議案和質詢。一次大會發言，自責不能為解決小學教育欠薪盡力，而忝列議席，竟以戒尺自擊手掌，慷慨陳詞，聲淚俱下，四座無不為之震動。」

　　1949年後，他被推薦為嘉善縣首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代表。不久，雙耳失聰，加上年老體衰使他無法繼續任教。耳聾離校家居後，他居住在魏塘倉橋（現中山西路607號），將全部精力傾注到梅花創作上。胡紀行回憶說：「老先生于花卉獨愛梅，上世紀五十年代初，他已離職。其時二中明倫堂前有枝梅樹，春初，梅花盛開。有一年春天，學校開學不久，他獨自從家來校，在梅花樹下凝神愛梅，時而仰望，時而側目，頻頻點頭，會神專注，久久不想離去。」曾經擔任過人民出版社副總編輯的嘉善籍學者吳道弘介紹：「1954年，落實知識份子政策，縣委統戰部獎勵他30元錢。鼓勵他積極創作，他寫信給我，說他很高興。」1956年，他又被邀請為嘉善縣首屆人民政協委員。政府的關懷，使他如沐春風，其間，他老而彌堅，意氣風發，勤奮筆耕，創作出了大量國畫作品。1957年，首次在〈梅花庵〉舉辦個人作品展，同年，他創作的梅花作品參加〈浙江省首屆國畫展〉並獲獎。1958年，胡啖雪又回到楊廟生活，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裏，他憑著頑強的毅力，克服艱難和困苦，樂此不彼地繼續著自己的藝術創作。1959年，他曾受政府部門邀請與其他書畫作者一起，在湖州進行書畫創作。他曾在一首題畫詩中這樣寫道：「桃花歡笑力爭妍，大地春回綺麗天。到處樂觀新氣象，白頭鼓勁也青年。」字裏行間，表達了他對生活發自內心的美好吟唱。

　　在楊廟，他堅持書畫創作。為了增加經濟來源，他與老伴一起替人編織草鞋，加工醬菜等,過著普通的晚年生活，於1961年病逝，享年67歲。67歲對於一位藝人而言，真是太短太短，他，默默地走了，留下的是一件件透著清氣和濃郁芳香的梅花作品。

　　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為鼓勵創作，縣文化館召開書畫作者創作座談會，有江蔚雲、沈雪僧、張宗良、張覺生、胡秀梅、胡紀行等人參加。在其哲嗣胡秀梅的支持下，〈胡啖雪個展〉又一次在〈梅花〉庵舉辦，展出作品30餘件，張天方為畫展作序、胡紀行為其畫油畫肖像。在談到對胡啖雪作品的感受時胡紀行說：「啖雪先生一生多畫白梅，甚少著色。以白色表示潔白似雪，冰清玉潔。」《人物》雜誌曾先後刊登其梅花作品以及胡啖雪的專頁介紹。其作品，造型生動，用筆精煉，於工穩中見豪放，於豪放中出奇麗，揮寫之間，詮釋出了扎實的書法功力和傳統繪畫筆墨技藝上的巧奪天工。

　　2004年在政府的重視和支持下，凝聚著我縣老、中、青書畫作者辛勤勞動與心血的《嘉善書畫作品集》，歷時一年多時間終於問世了。每當我翻閱時，就會想起它給我帶來的諸多往事，同時，胡啖老的作品，更使我感受到了桃花的熱烈歡快和傲雪迎春的梅花精神。

（台浙天地 第0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