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的愛情故事 送別 悲欣交集
編輯室

  二O二O年七月初,春山油子(日文:はるやまゆうこ)往生了,享年一O二歲。謹以此文「送別」李叔同的女兒春山油子。
  悲欣交集,人生之感悟。當我們再回首,沉澱的不只是記憶,那些如風的往事,如歌的歲月,都在冥冥的思索中飄然而去。
  油子(ゆうこ)在日本最南端的沖繩島母親的老屋,掛滿裸體女人油畫的中式四合院裡往生。油畫是父親的作品,畫上的裸體女人是她母親。中式四合院是母親賣掉父親的一幅油畫,換了點錢買的。
  春山油子是日本一基金的亞洲區官員。春山油子的名字,是母親起的。春山的母親是個日本人,名叫春山淑子(日文:はるやまとしこ)。
  油子與中文的「遊子」諧音,因遭受中國男人的拋棄,剛出生的女兒成了浪跡天涯的遊子。
  一九八八年春天,春山油子剛滿七十歲。她作為項目官員來中國考察,在杭州虎跑寺,終於得知父親已去世四十六年的消息。
  二O二O年七月春山油子去世了,享年一O二歲。二十四年前,她的母親也是在沖繩老屋去世的。那是一九九六年,母親淑子(としこ)享年一O六歲。《江湖夜雨》的第七十一、七十二章中,記錄了這段塵封的往事。

  一九九四年冬天,大雪紛飛的季節,二柱前往日本沖繩。
  自東京起飛,約兩個多小時後,抵達沖繩那霸機場。沖繩由許多小島連接而成,是日本最南端的島嶼之一,位居日本與台灣之間,常年氣溫保持在攝氏二十四度左右,屬於亞熱帶海洋性氣候,是世界級的旅遊天堂。
  那霸,琉球群島中的最大的一個島,也是日本沖繩縣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沖繩島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最血腥的戰場之一,一九四五年四月至六月,美軍強行登陸,二十萬日本軍人全部戰死。日本戰敗後,美軍在距離那霸機場很近的地方,設置了美軍嘉手納空軍基地。
  距離那霸機場不遠處有座小山,山頂上有個首里城堡,曾是琉球君主的官邸,是琉球王國的標誌。朱紅色的木質結構,完整地保持了中國唐朝建築風格。首里城的城堡氣勢巍峨,沿山道上去有牌坊和城門,著名的「守禮之邦」大門是沖繩的金字招牌。
  一天上午,二柱逛完城堡走出大門,踏上一條古樸幽靜的小路。路邊,有一個古老民居中的日式小吃店,門口古樹參天,小店由夫妻兩人租房經營。吃了一碗清爽的沖繩拉麵後,二柱在庭院裡閒逛。庭院角落,有個花壇。花壇後面有一扇木製小門,推開小門,裡面是一個中式四合院的後院。
  後院沒有人,正房房門虛掩,二柱推門進入室內,整潔優雅,牆壁上掛滿了幾十幅裸體油畫。一位身穿中國清朝服裝的老婦人坐在藤椅上。二柱心想,這是一個博物館。
  「你好」,二柱隨口用漢語問候。老人很慈祥地看了看二柱,輕輕回說「你是從中國來的?」一口並不標準的上海話,讓二柱吃了一驚。沖繩島沒有中國人來,見到中國人,老人似乎有點興致,與二柱攀談起來。
  原來,這是個百歲老婦人,已經一O四歲了。牆上的油畫是八十年前一個中國留學生的習作,後來兩人相愛,老婦人與中國留學生曾在上海生活了六年。
  老人離開上海時,留學生把油畫作為紀念品送給了老婦人。老婦人腳步蹣跚地走到牆角的書櫃。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木箱,小木箱裡放著一只手錶、一綹鬍鬚,和幾封書信。
  「你為何不在上海生活?」二柱好奇地問。「他做了和尚,拋棄了我和孩子,生活無奈,我就回來了。」老婦細聲說。
  「這位留學生還在上海嗎?」二柱接著問。
  「他已去世五十多年了!」,老婦滄桑的臉上略顯傷感。
  空氣似乎窒息,沉默了一會兒,二柱受好奇心驅使,進一步問道:「您是如何知道留學生已去世五十多年的?」
  「我女兒六年前去中國,才知道的。」老婦輕聲說著,眼角流出了悲傷的淚水。
  二柱翻看著書信,突然一首熟悉的詩句映入眼簾。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這首手抄的〈送別〉讓二柱驚嘆,落款「叔同於戊午八月十八日。」
  「老奶奶,請問您就是春山淑子嗎?」二柱激動地問道。
  老婦人悲愴地說:「請先生稱呼我為淑子吧!」
  淑子?春山淑子。叔同?李叔同。和尚?弘一法師。一連串的疑問在二柱腦海裡閃現。
  風流才子李叔同,與一代高僧弘一法師,二柱的心裡泛起了漣漪。
  「你為何不在東京生活?」
  春山淑子平靜地說:「父母原希望我嫁給銀行家,而我選擇了中國留學生,家裡便與我斷絕了關係。從上海回到東京,娘家人讓我滾得越遠越好。我只好帶著一兒一女,坐船來到沖繩。」
  「你們如何生活呢?」
  「我在漁村小診所工作,有時也下海捕魚補貼家用。」
  「你的兒女在哪裡?」春山淑子說:「兒子當兵,沖繩戰役時死了,女兒春山油子在銀行工作。」
  三天後,二柱返回東京。在友人協助下,於東京銀座,距離日本海外協力基金不遠處的咖啡廳,二柱拜見了老婦人的女兒春山油子。
  一九八八年,年邁的春山淑子告訴女兒春山油子,其生父是中國人李叔同。
  當年,春山油子作為日本海外協力基金的項目官員來中國考察,並獨自前往杭州,終於得知其父親李叔同已去世了四十六年的不幸消息。
  一九九二年,李叔同去世後的第五十年,春山淑子將一封家書〈致淑子:請吞下這苦酒〉,轉交給女兒珍藏。
  春山油子說「父親已作古,母親也年邁,不希望再提起半個多世紀前的事,後人的生活不希望被打攪」。
  淑子是李叔同最後的一個女人,李叔同的日本籍妻子春山淑子。
  一場抉擇,讓李叔同擺脫塵念,拋棄愛情與親情,遁入佛門,成為弘一法師。俗世佛門,互成陌路,春山淑子被絕情地拋棄,她只得抱著幼兒絕望地回到日本。


弘一大師李叔同
紅塵內外兩茫茫
  李叔同拋下的妻兒,那位深愛他的日本姑娘淑子與兒女,七十餘年來在沖繩島默默地度過悲情的歲月。
  一九四二年十月十日晚上,六十二歲的弘一法師索來紙筆,書寫了「悲欣交集」四字絕筆,交給隨侍在側的妙蓮法師,說:「你在為我助念時,若看到我眼裡流淚,並不是留戀人間或掛念親人,而是在回憶我一生遺憾的往事。」
  十三日晚上八時整,福建泉州不二祠的晚晴室,弘一法師在念佛聲中吉祥圓寂。那一刻,弘一法師的眼角流出了晶瑩的淚花。
  「悲欣交集」,是一代高僧的絕筆,也是弘一法師對日本妻子淑子誠懇的致歉。
  弘一法師,成為佛界中唯一「流淚的高僧」。
  幾天後,泉州不二祠禪寺為弘一法師舉行了荼毗法會(僧人火化,佛界稱為荼毗),化身窯(火葬爐,佛界稱化身窯)暴起猛烈火光,天空突然升起一朵蓮花。蓮花上坐著菩薩化身的弘一法師,慢慢升起。事後,從化身窯裡檢出一千八百餘顆舍利子,六百多顆舍利塊。象徵著律宗十一代祖-弘一法師功德圓滿。
  弘一、虛雲、太虛和印光並稱為「民國四大高僧」。
  弘一法師,俗名李叔同。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一九一八年夏天,李叔同削髮為僧後,他最後一個妻子春山淑子,一個日本女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在杭州虎跑寺找到了出家的丈夫。而這首感動幾代人的〈送別〉歌詞,就是李叔同寫給她的訣別信。
  一九O五年秋,二十六歲的李叔同,東渡日本,在東京美術學院學習美術繪畫。裸體寫生困擾著李叔同,因需找個女模特兒。有一天,李叔同正在房中作畫,突然窗外一個姑娘飄然而過。他情不自禁地擱下畫筆,衝出畫室,原來是房東的女兒春山淑子,一個如櫻花般嬌羞的少女。
  淑子停下腳步,羞澀地看著他,他頷首展顏一笑,明眸皓齒,用日語夾帶手勢和她溝通,激動地邀請春山淑子做自己的模特兒。「這,這……」她十分驚訝,滿臉羞澀。李叔同,那溫文儒雅的氣質,像磁鐵一樣深深吸引了春山淑子。
  幾天後,春山淑子成了他的專職裸體模特兒。春山淑子笑容可掬地走進畫室,第一次在異性面前脫下衣衫,不好意思地閉上眼睛。
  李叔同示意她斜坐到床上,臉向後微側,作出半回首的姿態,左手自然地支撐,右手隨意地擺放。她靜坐著一動不動,他定格了她的美。他陶醉於這樣的美,畫得屏聲靜氣,沒起絲毫雜念。
  畫畢,他與她一起,談論一番。然後,他彈琴一曲,直抒胸臆,春山淑子情愫暗生。面對柔情蜜意的女子,李叔同一次又一次心海潮湧。不久,兩人跨越了畫家與模特兒的界限。雲雨與作畫,讓李叔同的生活如魚得水,其油畫藝術大為長進。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李叔同在日本享受了愉悅的滋味。不久,房東的女兒春山淑子,成了李叔同第二位妻子。李叔同以她為原型,創作了大量的女子裸體油畫。
  六年後即一九一一年,李叔同攜淑子,與兩歲的兒子,一起回到上海。一九一二年李叔同應聘到浙江師範學校,擔任繪畫與音樂老師,節假日從杭州趕回上海與淑子相聚。兩人恩愛有加,相濡以沫,一家人享受著平靜的生活。
  這期間,李叔同每月的薪水是一O五元,分成四份:一份給上海的妻兒四十元,一份給天津的妻兒二十五元,自己與在日本學習的弟子劉質平各二十元。
  一九一六年,李叔同與學校的同事閒聊,聽聞了辟穀(斷食)一事。第二年春節剛過,李叔同就到杭州虎跑寺接受辟穀,去了二十一天。
  在寺裡,他接觸了佛經以及僧侶的生活,感受到世間名利原是虛妄。返校後,他開始吃素、讀經、拜佛。
  一九一八年三月底,淑子生下了女兒。
  一九一八年五月,李叔同又到杭州虎跑寺,辟穀一個月,並拜了悟法師為師。了悟法師給李叔同取名演音,號弘一。一九一八年八月十九日,三十八歲的李叔同,在虎跑寺正式剃度出家。
  李叔同出家歸佛的消息,當天就傳遍了杭州。三日後,傳遍了上海。這也成為民國以來,中國文教界哄動一時的新聞。李叔同出家,妻子淑子竟一無所知。
  兩週後,淑子得知消息,攜帶幼女從上海趕到杭州。找了六天,跑了六個寺廟,最終在杭州虎跑寺找到了丈夫李叔同。
  下午,在寺廟前臨湖的一間素食小吃店,李叔同與妻女見了面。吃著素飯,淑子淚流滿面。吃過飯,李叔同雇了一艘小船,把曾經刻骨愛戀的妻子淑子送上船。
  「淑子,這是我三個月薪水,你們回日本吧!」李叔同從衣衫裡掏出一沓錢,遞給了淑子。並把一只佩戴多年的手錶、一綹鬍鬚、一封信和〈送別〉這首詩,交給妻子作為離別紀念。
  「叔同,抱抱女兒吧!」淑子痛哭著,把幼女遞給叔同。李叔同雙手合十,謝絕了妻子的要求。傍晚,湖面泛起了薄霧。
  「叔同!」,妻子淑子抱著幼女,站在船頭,大聲哭泣著。
  李叔同雙手合十說:「阿彌陀佛,請叫我弘一。」
  聽到這絕塵的聲音,妻子淑子悲傷地問道:「弘一,請你告訴我,什麼是愛?」李叔同閤上雙眼:「愛,就是慈悲。」
  「你對世人慈悲,為何獨獨傷我?」妻子淑子責問李叔同。
  小船載著傷心欲絕的妻女離去,李叔同轉身進入寺門。剎那即是永恆,永恆亦是剎那。此次永訣,再無見面。
  一念放下,萬般從容。從此世間再無李叔同這個人,只有一代名僧弘一法師!
  那一年,是他們兩人相識後的第十一個年頭。李叔同三十八歲,淑子二十八歲。
  妻子淑子回到上海,大病了一場。哀莫大於心死,淑子變賣了上海家中所有的物品。兩個月後,帶著九歲的兒子,懷抱五個月的幼女,攜帶著李叔同的畫作和離別紀念物,離開了中國。
  一九一八年十月底,淑子返回日本東京。淑子因與李叔同相愛,遭到家人極力反對,家人遂與她斷絕了關係。「滾!……滾得遠點,……,有多遠滾多遠!」,被中國男人拋棄的淑子,竟又被父母與兄弟所拋棄。
  舉目無親的淑子,受盡了屈辱。無奈之下,淑子帶著一雙兒女離開東京,乘坐漁船,於四十天後來到日本最南部的沖繩島,以春山淑子的名字,到一家鄉村醫院從事醫護工作。

離別永不相見
  從此,春山淑子與中國人李叔同(弘一法師)、日本家人等斷絕了所有聯繫。淑子隱姓埋名,孤兒寡母默默地生活,萬分艱辛。不管生活多艱難,丈夫李叔同贈予的所有畫作,春山淑子悉心珍藏,從沒有轉讓或賣出。李叔同的一隻手錶、一綹鬍鬚、一封家書以及李叔同手寫的〈送別〉等離別紀念物,從未離身,與淑子終生相伴。
  一九九六年,春山淑子在沖繩老屋謝世,享年一O六歲。淑子與弘一法師自一九一八年離別,已經過去八十八年,或許會在天堂裡再次交集。
  春山淑子看著弘一法師,輕聲唸道:「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
  弘一法師腳踩蓮花,雙手合一,回應說:「一念心清靜,蓮花處處開。一花一淨土,一土一如來。」
  只有深刻經歷過紅塵的人,才能如此堅決地捨棄紅塵。
  弘一法師悲喜交織的一生,縱有遺憾,也總歸無悔。
  「愛就是慈悲」,是丈夫李叔同對妻子春山淑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悲欣交集」是一代高僧的最後絕筆。
  人生是悲傷的積澱,生命是悲欣後的交集。
  李叔同經歷了年少時的才子風流、成年後的藝術熏陶,和中年後的宗教靈魂,在三個階段後,深刻醒悟了人生猶如摁下葫蘆起來瓢,恰如這幽幽禪河不盡燈。
  春山淑子,一段感情廢了一生。
  「愛就是慈悲」與「悲欣交集」遙相呼應,道出了李叔同弘一法師與春山淑子的悲愴人生。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這首留名千古的〈送別〉歌詞,或許飽含了「悲欣交集」四字絕筆背後的酸楚隱情。
  悲欣交集,人生之感悟。


福建泉州清源山的弘一法師舍利塔

杭州虎跑寺的弘一法師舍利塔
(照片均摘自網路)
  當我們再回首時,沉澱的不只是記憶。那些如風的往事,那些如歌的歲月,都在冥冥的思索中飄然而去。
  擁有的就應該珍惜,畢竟,錯過了,是再也找不回的。

【附後】
  據記載,一九一八年出家前,李叔同曾將他的油畫作品二、三十幅,寄贈給北京美術學校(中央美術學院的前身)。很遺憾,遺失了。
  一九六七年,偶然在堆放雜物的倉庫發現了李叔同的〈出浴裸女〉。作為僅存的一幅畫作,〈出浴裸女〉成為中央美術學院鎮館之寶。
  〈出浴裸女〉一位浴後的半裸少女坐在椅子上,雙手扶把,袒胸露乳,眼睛微閉。神態靜美豐韻,氣質雅致纖素,聖潔如玉雕。
  台灣學者李敖,曾自稱獲得弘一法師的真作,並在二O一三年拍賣弘一畫作。春山油子證實,台灣一作家(李敖)在沖繩旅遊期間,曾偶遇春山淑子,但並沒有獲贈弘一的畫作。

註:
  李叔同:著名音樂家、美術教育家、書法家、戲劇活動家,是中國話劇的開拓者之一。他從日本留學歸國後,擔任過教師、編輯,後剃髮為僧,法名演音,號弘一,晚號晚晴老人,被人尊稱為弘一法師。
  〈送別〉,曲調取自約翰.P.奧德威(John Pond Ordway)的作品美國歌曲〈夢見家和母親〉,是首「藝人歌曲」。這種歌曲十九世紀後期盛行於美國,由塗黑了臉扮演黑人的白人演員領唱,音樂也仿照黑人歌曲的格調創作而成。奧德威是「奧德威藝人團」的領導人,曾寫過不少藝人歌曲。
  李叔同留日期間,日本歌詞作家-犬童球溪採用〈夢見家和母親〉的旋律填寫了一首〈旅愁〉的歌詞。
  而李叔同作於一九一五年的〈送別〉,則取調於犬童球溪的〈旅愁〉。如今旅愁在日本傳唱不衰,而〈送別〉在中國則已成驪歌的不二經典。
  沈心工也曾根據〈夢見家和母親〉寫過〈昨夜夢〉,但始終未能抵得過〈送別〉的光芒。
  「長亭」是指古代供旅行休憩的驛站,也是文人墨客筆下的常用詞。在古代送別詩詞中,「十里長亭」不斷出現,蘊含著離情依依的惜別情愫。久而久之,「十里長亭」就被用來泛指送別之處。

(浙江月刊 第64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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